第1章 毁容
“呜……”意识只是浅浅地恢复,我就感觉到全身火烧火燎般的疼痛,勉强睁开眼环视四周。入目却是残��的木质房梁,到处纠结的灰色蜘蛛网和不住往下渗水的破败三角形屋顶。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我明明记得自己是随着车子掉落悬崖的,怎么……现在竟到了个类似破庙的地方?
一阵缓和期过后,我终于适应了这周身的疼痛。看来以往的历练也不是全无用处嘛。我苦笑着扬了扬嘴角。
眼光流转中,我瞥见前方有个人影,似乎正坐在火堆前。心中有些了然,应该是掉落悬崖后这个好心人救了我。外面下起大雨,他没处去,只好把我带到这里。
我忽然想起了一事,大惊,顾不得身体从头到脚撕裂火烧般的痛,对那人大喊道:“小雨呢?不……你有没有看到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你……”
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个男子。他起身,用冰冷毫无温度的眼睛扫过我,就转身走出了破庙。
我,如遭雷击!不是为了他的眼神,丫的别说眼神,我就连他长相都没看清楚。可是那一身古代服饰和装扮……我进到剧组拍摄场地了吗?
我安慰自己,一定是的。难怪我会躺在这种只有武侠小说才会出现的破庙、石床上。可是,心里又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个修长的身影。
我抬头望向他,怔怔地看着他微湿的头发轻轻随风舞着,薄薄的唇轻抿,嘴角微微扬起,与唇边的酒窝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他的脸上,从额头到鼻尖都被一个银灰色月牙形面具遮住了。我只能看到他那双长长的睫毛覆盖下冰蓝色的瞳眸,带着温暖的笑意向我靠近。
我从未想过在中国会有人拥有这种颜色的眼睛,仿佛能夺人魂魄。是混血儿吗?
“你没事吧?”如水晶般清爽透彻的声音。这是天籁吗?
我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微笑着摸摸我的额头,好清凉好舒适的触感啊!我忍不住陶醉其中。这肯定是哪个剧组请来的大明星,正演戏呢。而且保准是个**,感觉比我以前接触过的那些明星都真材实料多了。
唉,没想到掉悬崖也能掉出这种艳遇来,真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
等等,悬崖!也许因为我手中滚烫的温度,他怔了下。但我并未察觉,一脸狠狠地在心里咒了自己一通,一把抓住他的手,焦急地问道:“小雨呢?车上的其他人呢?”
他疑惑不解地看着我,漂亮的蓝眸满是担忧。(咳!不会是以为我烧傻了吧。)
我的心开始下沉,深深地吸了口气,为自己加油,抬头问道:“是你救了我?”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轻柔地嗓音如泉水流动般响起:“是步杀在山谷里发现你的,那时你身受重伤,高烧将死,是我救活你的。”
步杀?什么怪名字,应该是刚刚坐在火堆边的那个吧。我感激地朝他笑笑,不曾想牵动脸上伤口,痛得我龇牙咧嘴。但仍不忘继续问道:“那你们有没有看到我身旁还有其他人,或者旁边有没有车子之类……”
他仍是轻轻摇了摇头,低头单手轻柔地扶起我道:“姑娘,你的烧刚退下一点,伤口还没有痊愈。还是喝了药早点休息吧!”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上端着碗药。修长的手指握在粗制瓷碗的边缘,在黑色药汁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晶莹白皙。
但此时的我却没有心情去欣赏那双手,去感激那份关心。盯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我全身的力气如一下子被抽空了般,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瘫倒在他怀里。
我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我身上发生了史上*烂的故事——穿越时空。
不幸中的万幸,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虽然已经满是泥泞,但仍肯定是原来那件,本在我背上的包包也仍安静地躺在我手边。唉!至少我不是附到别人身上吧!
到这时我才发觉自己右手上仍握着东西,我拿起来一看,脸色瞬间煞白。
那些坠崖前后的片段渐渐在脑中清晰起来,连带着那些我希望永远不要开启的久远记忆。
黝黑短小的金属躯壳。在现代,非警务人员佩带属于**违法的走私物品——手枪!
那是——坠崖前,我跟那些歹徒厮打时夺过来的……
我暗地把枪藏在了身下,其实我有什么好心虚的,这个社会又不会有人认识它。
那男子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药已经凑到了我的嘴边,闻着那味儿我就觉苦,可是看着对方关切真挚的眼睛,我却没辙,只得乖乖大口大口往下灌。
我此刻可说是完全躺在他怀里,他一只手环过我的脖子凌空将我支撑住,另一只手轻柔却有力地拿着瓷碗喂我喝药。闻着从他身上散发来的,淡淡的混杂着幽谷气息的男子特有味道,我竟有些迷醉了。胸口似有股暖流,一忽儿蹿了上来,脸瞬间发烫。
我有些尴尬,喝药的速度也不自觉慢了下来,几乎都快忘了这药的苦了。他却也不催,只是微笑地,轻柔地看着我。冰蓝色的瞳眸仿佛夹着几分暖意在说:“别急,慢慢来。”
我愣了下,忙一口把碗里的药全喝光,苦味此时才一股脑儿都蹿了上来。
他看着我皱眉,牵动伤口,不禁也抿了抿薄唇,眼含歉意。
想来他也是没辙,在这荒郊野地能找到药材已经算很本事了,哪里去找甜味的食物啊!
我一把拿过手边的包包,拿出两颗“德芙”巧克力,这是小雨每天都会为我放进去的,因为我总忘记吃早饭,她说这个补充体力*好。
想到小雨我不禁有些黯然,我在现实中表面看来与谁都能处得很好,事实上却无法真正与人亲近。小雨可说是我**承认的朋友。都是我连累了她,不知她有没有事。
深吸了一口气,我看巧克力虽然已经有些化了,但好歹是甜的。于是迫不及待地剥开包装放进嘴里,直到尽数化开才暗暗松了口气。这是什么药啊,怎么能苦到这种地步?
一抬头,见那男子直愣愣地盯着我——手中的巧克力。我尴尬一笑,本来还想把这颗也塞进嘴里的,算了,人家怎么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剥开一半包装递到他嘴边,微笑道:“尝尝吧,是我们家乡的特产哦!”
他微微低头俯视着仍半卧在他怀中的我,眼神甚是专注,蓝眸中是我模糊的身影。
我有些尴尬,只得撇开了头去,手却依然高举着。
他一口吞进了整块巧克力,这才将我放置在石床上。
我有些开玩笑地道:“味道不错吧?苦中带甜,很像生活的味道。”
说完,自己都觉得心里有些感慨又有些失落。一定要想办法回到现代,我暗暗发誓,因为有两个人一定在没日没夜地找我、等我。
“活着的味道?我已经很久……谢谢!”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微笑着没有看我,也似乎没有看任何东西,只是眼中的光芒仿佛阳光般灿烂。让我忍不住跟着温暖起来,仿佛爸爸和哥哥的感觉。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水冰依。”我顺手一比划。
“你怎么会一个人昏迷在山谷呢?要知道这里人迹罕至,寻常人是不敢孤身来此的。而且你那一身衣着,实在有些奇怪……”
那说明他和那个步杀不是寻常人喽。我暗自斟酌着,要怎么把这个故事编得圆满。
“如水姑娘实不愿说,也无妨。”
“叫我冰依吧。”我仍旧舒适地躺着,故事基本上已经打好了腹稿,于是侧过头跟他对话,“我和妹妹小雨从小无父无母,以乞讨,干些零碎活为生,很是艰难。这身衣服也是别人丢弃了我看刚合适才捡过来穿的,没有办法,我和妹妹……”
此时是应该挤两滴眼泪出来的,可惜没有。我无奈回头面向里屋,继续圆谎。“前几日,我们侥幸被一富户招去当丫环,我被派去伺候太太,小雨就伺候老爷,本以为总算有了安稳日子过。谁知那富家老爷不安好心,竟想调戏小雨,我正巧经过,于是趁老爷不备打晕了他,顺手偷了些他家里的东西,拉着小雨跑到这山间,不幸失足从山崖摔落了下来。于是……”
我努力保持着颤音,想要让自己听起来在勉强忍住眼泪。其实这个故事有很多破绽,只是不仔细去分析也是很难发现的。
更何况我和眼前这个男子也不过是萍水相逢,想必他就算觉得我有所隐瞒也不会去深究。而我之所以刻意编出这个故事,也是为我以后能名正言顺跟着他们走找个借口。
在古代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世界,我连是什么朝代都不知道,一个人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那冰依你先休息吧。”他对我的话不置一词,就要走。
完了!肯定是被怀疑了。
我不禁暗骂自己笨,看我那身行头,哪一点像是穷人家的孩子。刚还说那“德芙”是家乡产的,真是笨得可以去喂猪了。
“你对每个人都是这么好的吗?”我回过头问。
他回给我一个温和的笑容,道:“我是个大夫。救人性命是应该的。”说完,就转身打算离去。
“外面不是在下雨吗?那你和步杀在哪避雨?”我赶忙挽留。
“不需要。”他依旧宽容地笑笑,“步杀在练剑,雨天对他来说是*好的时机,刚刚是我叫他守在这里的。而我还要去采些草药,你的脸……”
他没有再说下去,眼中满是担忧和歉然。这人**是个滥好人。
我这时才忽然意识到,刚刚脸一直火辣辣地疼,想必是伤得很重。在这个古代社会,那我岂不是已经——
毁容了?
我悻悻地摸了摸脸,左右脸颊分别有一道五六厘米长的伤疤,下巴也有条不短的刮痕,其他的小伤口恐怕数都数不清了。
不过好像都抹了什么药膏,虽然火辣辣的痛,间或仍会有阵清凉的舒适感。
难怪刚刚一牵动脸部就痛,我想起从悬崖上掉下来的那个时候,由于和绑架我的人扭打结果车子翻下山崖,我被冲击的惯性从车子的窗口中甩了出来。
当时只觉得全身一阵火辣辣的痛,然后就失去意识了,肯定是被那些碎玻璃割伤的。
这么多伤口,即便是在现代,要完全医好也必须借助整容技术,在这里恐怕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说起来,我以前也常常全身上下都是伤,又没去精心料理过,可身上竟是什么疤痕也没有。
唉,但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的皮肤哪还会有这么强的自我愈合力。
难怪他这么担忧地看着我,对一个女人,尤其是古代的女人来说*重要的不外乎名节和容貌。
我无意识地冷然一笑,名节和容貌吗?我脑中倏然浮现出那具赤裸的尸体,即便满身的伤痕却依旧如白莲般美丽圣洁。然而她却再也不会醒来对我微笑了。
我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随即马上强迫自己将那画面驱逐出脑海。早在七年前,爸爸用那双温暖的手将我和哥哥拉出黑暗的时候,我们不是发过誓了吗?忘记那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幸福快乐的生活。
而我,也一直做得很好。至少,比哥哥做得好。
我收敛了所有的情绪,转而用一张带笑的苦瓜脸面对他,哀声道:“完了,这下毁容了。”
听出我完全开玩笑的口气,他足足愣了有三秒,才道:“你完全不在乎吗?”
“那怎么可能?”我甩甩手,“有谁会希望变成个丑八怪?不过再怎么在乎也没用啊,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所以只好想不过是一个躯壳而已,反正下辈子总要换的。”
仿佛是忽然间触及了什么,他听完,竟有些失神……
我看他脸上闪着银灰色的面具,心中有些了然。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问。
从外貌看,他的年龄应该是跟我相近的,顶多也不过大我一二岁。在古代无亲无故的我,能跟着他,被他像哥哥那样照顾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萧祈然。”
我点点头,问道:“可以叫你祈然吗?”
“当然。”他露出一个如春风般和煦的笑颜。
盯着他脸上的面具,我失神了良久,明知道不该问,但却还是脱口道:“你为什么要带戴面具?我不能看看你的真面目吗?”
他愣怔了许久,估计是没料到我会提出这个要求。不过继而仿佛想通了什么,不在意地笑道:“可以啊!如姑娘所言,不过一个躯壳而已。”
说完,反手便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第2章 结伴
“啊——”我张大了嘴忍不住轻呼出声,原本躺倒在石床上的身体也支了起来。
我发誓,**不是我想在他面前表现得那么幼稚丢脸。而是那张脸,给我的震撼实在太大了。什么叫绝世容颜,我到今天才终于真正见识到。
在现代,爸爸在商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叱咤风云的名流。虽然,我和哥哥为了某些特殊的原因,也为了不引人注意从来都是故意低调地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上普通的高中,可还是免不了要偶尔接触上层社会那些翩翩佳公子和影视歌明星。即便是哥哥本身,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就是待人冷漠了点,不爱笑,却更显得酷。
可是,虽早见过这么多帅哥,我却仍是被眼前这张脸震得久久无法回神了。这个人的容貌根本就无法用英俊来形容。墨黑的丝丝发缕在庙外微风的吹拂下不住飞扬着,时而贴着他白皙晶莹的肌肤,时而又拂过他薄薄的微微扬起的唇。窄窄的鼻梁,如山上雪衬着幽光挺立着。而那双细长剑眉下的眼睛,我竟仿佛是**次看清了它们的全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带出冰蓝色瞳眸中温暖的笑意,忽闪着明亮的光芒。
这一刻,我彻底惊呆了!
不为面具下那绝世的容颜,不为他驱散我不安的温暖笑意。却只为那双望着你时灿若星辰的眼眸,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痛楚和沧桑,竟仍清澈得如一汪秋水。
他对我的反应报以苦笑,只是淡淡地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戴面具了吧?”
我愣愣地点头,随即幡然醒悟,马上又急切地摇头:“我可没垂涎你美色的意思,你这个容貌是人看到都会没抵抗力的。”
他被我的话逗乐了,望着我轻轻一笑道:“你好好休息吧。”
我还沉醉在刚刚那个颠倒众生的**笑容里,直到他快走出门口的时候,才回味过来。
他的背影挺拔俊秀,在风中却显得相当单薄,神子般的华丽中竟隐隐透着无限孩子气的落寞和苍凉。面具仍被他握在右手上,捏得很紧,仿佛要将它握碎。
我不知道他曾经历过怎样的事,却在那一瞬间产生一种共鸣的心酸,让我的心狠狠跳动了一下。我压下心中一切翻滚的情绪,语调平静而又轻柔地开口:
“人生,其实就是一场接一场的梦。以前的悲喜,想透彻了,也不过是另一场已然结束的梦。既是梦,又何必再挂牵呢?因为,我们总有**会醒来,继续新的梦。”
我缓缓地叙述,眼睛望着他,却没有望见他微微僵直的身体。我的视线穿过他望向遥远的时空,那个几乎被我彻底遗忘的时空。
劝慰别人容易,那么我自己呢?
我轻叹了口气,忍着全身的疼痛再次躺下,缓缓闭上双眼。
五天以后,经过祈然的精心护理,我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了。只有脸上的伤依旧狰狞。我曾在河边观察过,几乎可以肯定我此刻还未脱痂的脸如果拿出去吓人,效果一级棒。
即便脱痂了,恐怕伤痕也很难自动消除。看来当了十七年的“美女”,如今老天终于狠心剥夺我的荣耀了。
这五天来我很少见到那个叫步杀的人。不用祈然说明,我就知道他是个相当冷漠的人,简直跟我哥有一拼了。
第二次见到步杀,是祈然叫他把药端来给我。我当然不指望他会像祈然那么对我照顾周到,可是也没想到他会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放下药就径直��去。仿佛跟我在一个屋里多待两秒钟,就会无比厌烦一般。
不过我倒是看清了他的长相。介于刚刚才受过祈然那张脸的视觉冲击,相较起来步杀的长相真可说是乏善可陈了。但无论谁真正看过他一眼,就绝不可能忘记。
他一身黑衣,头发简单地用金丝束在身后,有几束散落下来隐隐遮住他的脸,使我一瞬间不能看得很清楚。你千万别以为他这样的装扮会被误认为女人,不!完全不可能。
因为他的全身都透着无尽的冰冷之气,即便在头发和披风的遮掩下你仍可以感受到他过于刚硬的身形和脸部线条。或者用冰冷来形容他并不合适。对了,是凉薄,凉薄到让人无法感受到他存在的气息。
我再次从河边回到破庙时,发现祈然和步杀已经打包好了衣物,显然是要离开了。
祈然已经戴上了面具,远远地看着我微笑,而步杀则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手中握着把长刀,很像漫画里浪客剑心手上的那把。
猛然想到小雨,其实我一开始并不是太喜欢漫画这类东西,只是小雨实在太过于热衷了。小雨这个人啊,全身仿佛会散发无尽光芒般,将身边的人照亮、温暖。跟她相处久了,耳濡目染,竟也慢慢喜欢上了这些东西,慢慢从孤独中走了出来。
说来有点奇怪,不知祈然会不会武功,也从没见他拿过什么兵器。
咳——这种时候我竟还有心情胡思乱想,不早在为这天怎么死缠烂打上他们做了准备吗?
我走上前去,望着祈然问道:“要走了吗?”
他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和无奈。
这五天他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我,我则躺在床上,有事没事给他讲几个适合古代的笑话,不能不说相处非常之融洽。
短短五天的相处,我已经对他的聪慧和七窍玲珑之心叹为观止。
他对身边的一切,尤其是人心相当敏感。我什么时候渴了,饿了,或是伤口痒了,他都会**时间发现,然后给予*周到的服务。
至于我那些骗人的小伎俩,虽然他一句未说,我是打死都不相信他没有察觉出破绽的。
但是就像我当初所说的,他待人,即便只是个陌生人,都太好了。宁可自己承受被人欺骗的痛苦,也不愿勉强别人。
我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变成全黑的运动鞋,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走吗?”
“不行!”一个不抑不扬、冰冷的声音响起。
我在心里把步杀咒了个千八百遍,但仍低头做可怜状,我就不信祈然这个滥好人会忍心。
“不是我们不愿带你上路,而是跟着我们实在没有什么好处,怕带给你更大的麻烦。”
我抬头,坚定地望着他道:“我连毁容这么大的痛苦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祈然被我说得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推搪我才好。
我感到一股冰冷的杀气在我周身蔓延,抬头只见步杀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仿佛只要我坚持跟上,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下杀手,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但骨子里要强的个性,却使得我反而抬头,迎视着他,平缓而又坚定地道:“对不起,我知道会给你们添很多麻烦,但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所以请带上我一起走。”
气氛仿佛沉闷了许久,我回首望向祈然,却没有换上泫然欲泣的面孔,神情依旧倔强而淡漠。
“好吧。”祈然终于松口了,他有些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无奈地笑道,“你这人毛毛躁躁的,把你丢下还真有些不放心。”
几天相处下来,真是越来越喜欢祈然了,就像哥哥一样时时宠着我保护我,*重要的一点是比我那个哥哥温柔多了。不知他是不是对每个人都如此,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无奈,肯定是的,怎么看他都是个滥好人。
“谢谢!”我甜甜一笑,不知道这个表情在这张毁容的脸上会不会过于恐怖,“还是祈然*好了。”
“祈,你……”步杀皱了皱眉看向祈然,欲言又止。
“没事的。”祈然笑笑,“不是有你在吗?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
步杀望了已经向前走的祈然一眼,冰眸中闪过一丝担忧。随即,他面向我,那抹担忧转为浓浓的防备。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他字字清冷,透着无边的寒意,我是**次听他说如此长的一段话,呃……威胁,“但若祈有什么损伤,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静静地看了他半晌,仿佛从他身上望到了当年哥哥拼死保护我的身影。我淡淡地笑笑,不答话,却忽然转头向前方大声喊道:“祈然!”
祈然回过头不解地望着我。
“你和步杀是什么关系啊?主仆吗?”
祈然显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呆了许久,才露出一个笑容。我敢肯定,这是我**次看到他展开这种毫无防备,如孩子般纯真的笑容。
他的声音清泉般响起,缓缓流动于我们三人之间。
“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重要的亲人。”
我也向他展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祈然果然是祈然。
是啊!*重要的亲人,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因为那个世界中有我*重要的亲人在等着我。
我转头面向仍有些失神的步杀,收起所有的算计和假面具,用我平生*诚挚的眼神望着他,做出承诺:“我水冰依仅此发誓,绝不做任何伤害祈然和步杀的事,否则就让我重新活在黑暗中,孤独一生!”
没有在黑暗中生活过的人永远不会感受到黑暗带来的孤寂,也不会感到阳光的可贵,更不会知道从阳光中重入黑暗的无边恐惧。
这个誓言在普通人听来,可能只是个无关痛痒的后果,但我却肯定步杀能体味其中的分量。因为祈然就是步杀的阳光,就像爸爸是我和哥哥的阳光一样。
“我承认有些事我做了隐瞒和欺骗,但却也真的从未存一点点害你们之心。在这个世界上,你们对现在的我来说,是**的朋友。我只是单纯的不想与你们分开,仅此而已。咳——好吧,我承认还有想傍着你们,好吃好住的因素在里面。”
我诚恳地看着步杀,对他凌厉地探视丝毫不予回避。许久,我仿佛看他轻叹了口气,又仿佛没有,眼神依旧冰冷如昔。
“走吧。”他眼中浓浓的杀意一闪而逝,随即淡然道。
我的心从未有过的欢呼雀跃,虽然防备仍然存在,虽然只要我伤害了祈然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我,可是毕竟——他说,走吧。
不管是因为他顾及祈然的立场,还是感受到了我们身上相同的波长,总之他能把我当同伴,哪怕只是让我可有可无地跟着,也是相当值得骄傲的。
“别只知道站那儿傻笑了,我们还要在天黑前找到住宿的地方,走吧。”
祈然远远地笑着向我招手,那微笑仿如对着步杀般,清澈且毫无防备。让我**感到:可能……掉入古代也不是全然的坏事。
步杀冷冷地走在前面,许是因为祈然的笑容太过温暖,我竟感觉,他背对着我的身影不再只有——杀气和防备。
阳光淡淡地洒落在他们身上,脸上,仿佛跳跃着无数金芒,在我眼前忽闪忽闪。
多么久远以后,每当回忆起此情此景我都忍不住带着温暖微笑,只是那温暖以后的冰冷,微笑以后的苦涩,当时的我们又怎么会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