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角落里,传来火柴划燃的嘶嘶声。她转过头,朝声音的地方望去。她的目光落到火柴上,注视着火焰逐渐变大,*后变得一个巨大的火炬,发出跳动着的橙色的光。伊莎贝尔眨眨眼睛,在火炬火焰的照耀下,她看到一个人形,一个男人,是父亲。他背靠着椅子坐在那里,他的头低垂着,夹在某种虎头钳里。一个黑皮肤的非洲人,即使在如此寒冷的房间里,他也只裹了一张狮皮,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这个非洲人站在父亲身后,正用一把又利又薄的刀挖父亲的头骨。伊莎贝尔想要站起身去救父亲,但是她感觉四肢动不了;她想大喊,却又喊不出声。
“我在做梦,”伊莎贝尔告诉自己,“我在做梦。”她做着同样的努力,想让梦中的自己移动四肢,她想让自己从睡梦中醒来。“醒醒,伊莎贝尔。”她呼唤着自己。即使此刻她已经进入到自己的梦中,但是她依然好奇地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她在半梦半醒间徘徊,但是梦的魔力已经被打破。她现在意识到原来是毛毯缠在她的身上,她听到的是街上来往的车辆发出的声音,还有另一个房间传来的电视机的微弱声音。即使如此,伊莎贝尔如同经历了恐怖或听到坏消息一般,身体在颤抖。她的心剧烈跳动,她努力通过深沉和缓慢的呼吸使自己平静下来。
她睁开眼睛,面朝书桌侧卧在那里。梦中的那个非洲人正坐在她书桌前的椅子里。他裹着狮皮布坐在那里,双腿交叉,正用挖父亲脑袋的刀剔牙。他的牙齿和眼球闪闪发亮。他的肤色太黑了,以至于伊莎贝尔甚至无法辨清他的轮廓。当这个非洲人注意到伊莎贝尔在注视他时,他将刀从嘴里取了出来,咧着嘴朝伊莎贝尔笑。他的笑容如同弦月或者柴郡猫一样,空空地悬在那里,看不见脸。
伊莎贝尔用毛毯蒙住头,身体蜷缩成一个球。她使劲地闭上眼睛,努力地呼吸。她告诉自己,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只有她一个人,只有她一个人。几分钟后,她才敢从毛毯中斜着眼睛再次向外看。慢慢地,她将毛毯从头上挪开,睁开眼睛。书桌上是空的。她坐起身,环视房间四周,只有她一人。她从床边拿过杯子,喝了一口水,不再躺回床上,她现在一点也不困了。
伊莎贝尔听见父亲的活动躺椅在房间里被升起成坐椅的声音,电视机发出的声音消失了。几分钟后,她听见父亲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父亲的拖鞋拍打着脚后跟。伊莎贝尔想叫父亲过来,她希望得到父亲的安慰,她想摸摸父亲的头顶,确保父亲的头完好无损,即使伊莎贝尔心中清楚那只是一个梦。父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女儿的房门外停了下来。进来,伊莎贝尔想,进来。走廊里的灯光从门底下的缝隙处钻了进来,形成窄窄的一条线,伊莎贝尔可以看见父亲的双脚在上面留下的阴影。如果她唤父亲一声,父亲就会推开门,微弱的灯光会充满整个房间,父亲会走过来,坐在床边,他坐的地方会压出一个坑。她会把梦中的事情讲给父亲听,一直讲到梦中的事情听起来是那么的奇怪和不真实,以至于伊莎贝尔会怀疑为什么自己要被这样的梦所惊吓—���如果她只是呼唤父亲一声,但是她嘴闭得严严的,话在嘴边说不出口,她的意识已经不受自己支配。有时,她用沉默创造出的**比她想要逃离的世界更可怕。她想逃离的世界虽然是无思想的,但是那个世界有人存在。求求你,伊莎贝尔想,进来。但是那个阴影走开了,父亲的脚步声在走廊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