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变得厚颜无耻的同时,也变得软弱可欺
文/李小丢
每年的六月,对我来说都是残酷的。
因为我将要在这个月,宣布公司实习生的去留。由此他们将或兴奋或失落地回到学校去参加他们的毕业典礼,他们的人生都与我一句轻飘飘的话有关。在短短的三个月内,他们或许已经适应了朝九晚五的生活,从怯生生地听取职场“老人”们的训话,到已经可以和男同事们一起去楼道里抽烟胡侃;她们脱下了牛仔裤和帆布鞋,用**个月的实习工资,给自己买了条背心款的小黑裙,并不熟练地踩着高跟鞋去挤电梯,隐隐地有了白领的利落范儿……
他们以为他们已经是公司的一份子,然而一句话就能把他们的自信打倒。每当看到他们失魂落魄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心里很不好受,同时,我又会暗地里有些失望:他们就这样顺从地接受自己的命运了吗?就这样完了吗?可是从来没有未完待续的时候,从来没有例外。
还记得**次进行劝离谈话的时候,已经是四年以前,我面对的是一个聪明漂亮的女生。私底下我对她的印象非常好,她是个让人觉得很省心的女孩儿,一点就透,上手也快。她来的**个月,我对她赞不绝口,在Boss(老板)面前夸了她好几次,而Boss总是不慌不忙地对我说:“再看看,再看看,别着急。”
到了第二个月,我开始察觉到,她好像少点儿什么,她像是一只陀螺,要抽一下才会转一下,而且每次旋转的样子总是一成不变。她总是能够很快地完成布置给她的工作,完成质量也还好,然而在其他新人大步前进的时候,她还是维持在原先的水准上,很快她就被更加勤奋的新人所超过。在完成了规定工作量的间隙,别的新人都在抽空学习专业知识,而她就逛逛淘宝、听听音乐。她对工作的态度一直维持在“有点儿冷”的状态,在旁敲侧击了几次依然没什么太大效果之后,我终于明白,她缺少的是新人应有的激情。
���而在和Boss讨论这批实习生去留的时候,我还是想留下她,Boss问我为什么,我答:“她虽然没有太大的进步,但是她八十分的水准还是比很多新人要强很多,还是一个可用之人。”
Boss对我笑笑说:“那你试一试,告诉她她没有通过**期,你把她存在的问题分析给她听,如果她接受,并且说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努力做得更好的话,那你就留下她。”
我很高兴Boss给我这个留下她的机会,然而和她面谈时的场面却像一瓢冷水让我一下子看清了现实。我指出她存在的问题之后,她的回应是:“我再不用心,不是也比×××和××强吗?可以用80%的精力去完成工作的话,又何必要用****呢?你们的要求也太高了。”我无话可说,只好问她以后的打算,她说:“我爸妈让我考公务员,我正好有充足的复习时间了,免得一边上班一边复习,太累了。”
事后我和Boss谈及这次面谈的过程,Boss说:“现在你明白她为什么总是少一股劲儿了吧?因为她总是给自己找退路,如果没有一条道走到黑的韧劲儿,是不可能把一件事做好的。”
之后的这些年里,我一直在等待一个被劝退的实习生能够坚定地和我说:“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会把工作做好!”可是,从来没有。他们很愤怒或是很懊丧,他们总是有很多借口,或者把责任推到同事和我的身上。他们觉得这个社会太残酷,肆意地将他们的尊严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个社会确实处处充满了规则,可是他们不懂的是,对我们这些没有家世背景的普通青年来说,把每一个机会都看作是**一条通向成功的路,义无反顾地为之付出百分百的努力,才是我们**应该遵循的规则。在这样的规则面前,我们都没有任何借口逃避和退出。
我还记得一个比我高出足足三十公分的实习生,涨得满脸通红地拍桌子对我大吼:“你这种天天坐在**空调房里喝茶的人,哪里有资格来评价我们付出的努力?”
我只是笑笑,和他说:“你是不是认为天生我材必有用,别人都不欣赏你也不了解你?那些不欣赏你的人,肯定都是些没有能力、凭溜须拍马坐到了比你高的位置上的?你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厚颜无耻到极点,你想只要给你机会,你就一定要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他迷惑地点点头。
“你来的这三个月,我给你安排了七次**加班的工作,你找了各种各样的原因请假,只加了两次班,而我当新人的头一个月里,只休息过**,每天晚上*早九点半才到家,到了年会的那几天,我天天加班到半夜两点,第二天九点钟照样准时上班;上个月咱们组织的网友聚会,我让大家搬物品的时候,你抄起相机说是要去拍照,在你无所事事的这段时间里,我一个人搬了十箱矿泉水进来……所以,今天是我坐在这儿,而你不能再待在这儿。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他缓缓地坐了下来。
我接着说:“我也曾经连续一个礼拜边走在回家的路上边哭,怨恨命运的不公。可是我慢慢懂得了,如果你还不够强大,那么这个世界永远只会对你展露出残酷的一面,而只要你自己付出了足够的努力,你就会发现它是如此软弱可欺,你完全可以把它踩在脚下。记住,只要你不放弃自己,命运就永远不会放弃你。”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在和我告别的时候他说:“我一定会让你对我刮目相看的。”
三年后的今天,本来被很多人认为是入错行的他,居然坚持了下来,变得越来越**。当他给我打电话邀请我参加庆祝他升职的饭局时,他说:“我下定决心,如果不混出个样子来就坚决不和你见面,免得又被你这个强者鄙视。”
我笑得很开心:“现在你才是真正的强者。”
这个六月,我终于感受到了由衷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