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农历三月间,春花欲放,寒流突然袭来,天气骤然变冷。百年不遇的狂风卷起沙尘、杂草在豫西一带肆虐,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叫声。
这样反常的天气,使人们一吃过晚饭就闭门熄灯,早早睡去。只有北邙山岭下边的卫家寨村的一所深宅大院里有个房间亮着灯,昏暗的灯光中晃动着一个身影。
她,名叫柳皑雪,是这家主人卫清正的妻子,三十二岁,中等个子,小脚,身材窈窕而丰满。白净而聪慧的脸上嵌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乌黑的头发编成的小辫子盘成了梅花型的发结,上边插着一个银亮的发卡,月亮一样,让人心生明朗。高高竖起的衣领和那附在三寸小金莲上的裤脚,把她陪衬得犹如洁玉挺立的荷花一般。这一切都使她的气宇显得更加稳重而文雅,即使右眼下角那颗黑色的泪痣,也没有消去她那仙女般的漂亮。
此时的柳皑雪却是眉头紧锁,一脸愁云。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来到床前,给睡着的女儿拉拉被子,一会儿耳贴窗户,希望听到丈夫回来的脚步声。可是,入耳的只有院子里被风摇曳的石榴树枝的响动。
柳皑雪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摁着“嘣嘣”乱跳的胸口,回忆起丈夫卫清正离家之前的情境。
早饭以后,她和平时一样,在屋子里看《上林喻》。忽然卫清正从外边回来了,一进屋就说:“可能要出事啦。”
“要出啥事啦?”柳皑雪急切地问。
“刚才,我在街上听到传言。有人听说清源哥刨什么古��,弄到了一对金娃娃、银娃娃。真是无稽之谈。清源哥在县城里照看着竹匠铺,别说他没有时间,就是有点儿空闲,也挖不到那种稀世珍奇。我看是造谣的人在向盗匪们昭示抢劫的目标,他们暗中作祟,把罪名嫁祸于无名之卒,可恶极了。”
“天哪!这可咋办?他家跟咱家一样,又不是地主老财,有什么可抢的?”
卫清正讲:“我下午进城一趟,让他有个防备。”柳皑雪点了点头。
卫清正气愤地捶了一下桌子,又说:“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日本人扬言要炸平咱们村。说咱们这里学习解放区减租减息,缴的公粮太少了。大家一致认为,小日本一个劲儿地扩军进犯,他们想多征粮食,还要找个借口,把大家往死路上逼。”讲到这里,停了一下,接着说:“缴纳夏粮多少是去年的事,现在提及可能另有原因。我估计日本鬼子又要杀人了。刚才卫池建议让保长领头,叫上几个人,去日本兵营一趟,强调一下旱灾,进行调解。关于炸村的传言不管是日本鬼子放出来的烟幕弹,还是误传,也不管是因为公粮之事,还是其它原因,我都同意卫池的意见。”
柳皑雪一听到卫池的名字就想起那个人的长相和德性,说:“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他的眼神儿里隐藏着一股凶气,特别是*近,他一看见我就往一边溜,的确有些反常。”
卫清正说“别多心了。你知道他家四五口人,只有二亩多地,是个穷人。再说,他家生活困难,咱总是给以帮助,所以他不会有二心,他也不敢有二心。”
柳皑雪听罢,急地站了起来,说:“你别忘了,他跟其他的穷人不一样。他家原来可是个大地主,长工们都叫他小少爷。是他爹吸毒、进赌场,葬送了家业才变穷了。我听说卫池家的家业败落以前,他经常牵着一只大黑狗,咬人逗乐,死不讲理。他现在见人低头哈腰装温顺,本质好不了。对于这种人,特别是现在,一定要防着点儿。”
卫清正强调着说:“俺俩在一块儿这几年,从来没有闹过别扭,你不用担心。另外,日本侵略军正在向其它的地方进犯,兵力分散,他们就是想炸咱们村,也不可能见风就有雨。现在小日本已经知道中国人不好欺,不敢随便杀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