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老虎/全民微阅读系列》:
靳老太今年快九十了,虽说已是老态龙钟,步履却还硬朗,每天都要在小区里走一走,有时还走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去。老太的儿子知母亲的脑子已时有糊涂了,怕出意外,自己休班时,便远远跟在身后,平日里,则叮嘱保姆跟随,但也不可跟得太紧,*好别让老人家发现才好。雇保姆是专为来家照顾老人的,**要务是保证**,其次才是吃好穿暖。儿子和保姆之所以不可紧贴身旁,那是因为老太太不许,一旦被她发现,老人家会立时黑下脸子,大声斥道,嫌我老废物了不是,给我远点滚着去!
近来,保姆有些欣喜地向靳先生报告,说老人家不大去外面走动了,而是在家里翻出不少针头线脑,还有碎布棉花什么的,戴着老花镜做起了布老虎,做了一个又一个,虽说眼神跟不上了,针脚粗些,但不仔细看,还是有模有样的。靳先生笑说,她年轻的时候就做过,那就让她做。家里的旧衣裳旧被子多,眼下连扶贫都只要新的了,你多找出一些,拆了,需要红黄绿的鲜亮布料,你就去买,一定要给老太太做好后勤保障��
又过些日子,保姆又向靳先生报告,说老人家将做好的布老虎用包裹布捆扎好,提着,去了公园门口或娱乐城外,专找那人多的繁闹处,蹲下身子,把布老虎摆在那包裹布上,看样子是要摆摊出售,招来不少人看热闹,也不时有城管人员和警察赶来轰撵。靳先生闻言,愣住了,思忖了好一阵才问,老太太是什么状况?保姆说,倒是一直挺平静的,只是那眼神透着警惕,一发现有穿制服的人赶过来,便提起东西走开,过一会还会蹲到那儿去。靳先生问,警察和城管不是没难为老人家吗?保姆说,那倒没有,老太太都多大年纪了,谁还敢呀!靳先生说,没为难就好。还是拜托你,多上点心,务必保证老人家**。保姆却不走开,犹豫了好一阵才又说,那我就说一句不知该说不该说的话,您别见怪。您在单位当着领导,您的哥哥姐姐虽说都退休了,各家的生活也都不错,老太太又是享受着离休干部的工资和待遇,生老病死**一包到底,家里家外可都不差老人家卖布老虎挣的那俩小钱儿。再说,我看也没卖出几个,冰天雪地的,让老太太蹲在那儿,值当吗?您没听那些城管人员吵儿巴火嚷的有多难听,说这老太太没儿没女呀,逼着这么大岁数的老人出来摆摊,是不是她的儿女们眼珠子里就只剩下钱啦?我都没法跟您学,还有更难听的呢。靳先生长叹了一口气,说,让他们骂去,我又不好硬把老太太锁进家里。容我慢慢想办法吧。
靳先生想出的办法便是安排单位里的一个秘书去买布老虎。接到保姆打来的电话,知道了母亲又去蹲摊了,他便对秘书说,你马上赶去,见了我老妈你就蹲在她面前,拿起一个布老虎说,我闺女就喜欢这种布老虎,多少钱一个呀?老太太会问,你闺女几岁啦?你答,八岁。老太太又会问,数大龙的吧?你答,不是,数兔,她生日小,腊月底生的,没赶上大龙。听了这话,我老妈肯定会单独拿出一个布老虎给你,你夸上一声,还是大姨拿的这个*好,然后放下钱就走,别讨价。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你一定要牢牢记住,一个字也不可错,记错了你就白跑一趟了。秘书听得一头雾水,笑问,这是秘密接头呀?靳先生苦笑道,你快去快回,等取回布老虎我再跟你细说。
秘书回来了,将一只布老虎放在靳先生案头。靳先生取出剪刀,挑开布老虎肚皮处,竞取出拈得细细的一张纸片,展开,上面空空白白,一字未见。靳先生说,看看吧,这就是我老妈送出的情报。以前,我不止一次听老太太说过,她十多岁就随我大舅参加了革命,专门负责送地下情报,常用这种办法。她这是又想起从前的事了,年纪大了,难免有些糊涂,不知今夕是何年了。秘书不解地问,这情报上也没内容呀?靳先生说,我老妈小时候没上过学,认识的那几个字还是新中国成立后在扫盲班学的呢。再说,当年送情报,纪律可是严格得很,纸片上的内容是**不许看不许问的,就是经了她的手,也不行。记住,今天的这个事,你知我知就行了,千万不要向任何说。从今往后,这种事可能少不了,还是由你来跑,工作外的负担,你别烦,就算为我解忧吧
那天,靳先生回到家里,保姆很兴奋很神秘地对他说,今天,终于有个年轻人买走了老太太的一个布老虎,你没看把老人家乐的呢,等那年轻人一离开,她就提着没卖完的宝贝回家了,进了家门,立马关了她的屋门开始忙活,又是剪又是缝的,估摸总能又在家里忙上几天了。我寻思,那个买主不会是您安排的吧?靳先生不答是,也不答不是,只是说,不管怎样,只要老太太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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