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与激扬(美绘版)/百年国际大奖小说》:
一个电光倏忽闪逝的清晨,那神圣的意志从苍穹尽端对灵魂问题做出了**的判决。震撼所有卑微的现世存在的雄伟高原、拯救所有不死的灵魂的辉煌彼岸,其被造就的内在原因究竟是什么?
他始终盼望着这样的时刻到来:在翌日黎明雾霭的依稀中,被永恒秩序净化过的坚实大地,在忧郁的灰白色调中显现;它的表面曾多次被上帝的愤怒意志粉碎过,如今只残留着人类激情泯灭的痕迹。正是在这个地方,那*神秘的帷幕即将拉开!而此时,既是他集中全副精神力思考的时刻,也是他*为疲乏困顿的时刻。
经过了无数殚精竭虑的漫漫长夜,他透过乌云的缝隙,终于眺望到这样一个辉煌的景象:阳光下,命运海岸的礁石金光夺目,“明天”在维吉尔的手中闪耀,伴随着那个高渺的昭示之音——“去,献身于一个你必定属于它的辉煌未来之城”;先知们飘然而至,开始诵读神圣的启示性事迹。祭坛上时间的火焰在熊熊燃烧,映亮了聆听于旁的灵魂的身形。
幽暗狭小的画室内,长明灯的灯芯尚未耗尽,他心中的泉水却已干涸。一股无尽的忧愁思绪,将他带回西北旷野。他在那条河边曾清楚地看到,一棵柔弱的相思树被误栽在人迹罕至的崮顶上,满枝熟透的果实无人摘采,竞如泪珠般滴滚在岩石上,直至跌落摔碎于深渊底处。
在渊底的水洼中,平庸正在吞没生命的呼吸,浑浊则已将创造的灵感窒息。这可悲的一切,令人不知如何是好。直到此时此刻,他紧握画笔发出穿透肺腑的呼告:“永恒的困惑啊!伟大的思想竞无法沿着我手旁的材料化为形体。不知究竟何种精神的甘露才能滋润我焦渴的灵魂?好似在那巍峨的金字塔前踯躅徘徊,死一般的断裂横在我与熠熠闪耀的晶顶之间。在这即将重生的时刻,我多么渴求重新听到一个伟大的宗教故事,哪怕带点荒唐;因为这是从余温未尽的历史深谷中冉冉升起的,必定赋有吞噬的喜悦。”
目睹渐渐远去的身影,重新仰望伟大的心魂的同时,被深刻的愧疚之情挤破着从心底升起。那腾燃于极远天边的希望之焰,在彼岸若隐若现。他此时虽仿佛被柔软的水草死死缠住肢体而无法动弹分毫,但他仍在驰骋思维:这一切都将过去,精神的光辉终将彻底照亮甚至一举穿透万古的沉迷,犹如那为壮丽的葬仪而点燃的火炬!
灵魂渴望重新进入那强烈亢奋而剧烈冲突的境界:浓重的色彩应像熔岩般流淌在坚实、硬朗、质朴的本质性物体上,意志沐浴在血的晚霞中,嵌入并摒弃沉思的机会,摆脱沉迷并彻底地掌握命运。倘若能被称得上一次远离教堂的意志之行动的话,这所有的一切只为少数的心魂献上一个盛满面包和酒的银盏。
不知挨过了多少个阴沉的世纪,他渐渐地从遥远的梦中苏醒。正是在这时,他方才真正体会到集中精神地全力迫近是多么困难。因为他昨夜看见永恒情人的一刹那竞眩惑了,明明衣冠的窸窣声回响在咫尺可触的大理石柱旁,但待他凝神望去时,却只剩下了��荡的冰冷石阶。他不解地向四周投去迷惑的目光,山谷中漫衍着浅薄庸俗的苍翠和令人窒息的花香,万物丰腴的臃肿将蓝天几乎遮蔽。当他回想起不久前在高原上仔细揣摩圣城严峻线条的激动时刻,距他现在的处境仅不到一个月时,他开始痛悔。那么多次皈依的机会,竞被他如此轻易地错过,为此他不得不滞留在这苍翠欲滴的荒漠之中。
终有**,他拼足*后的一点力气,从那几近枯萎的内心发出祈求利剑与玫瑰合二为一的祷告。忽然奇迹发生了:那些尚未在人世间显露的形体,在大河上下跃动着无数竞渡的残躯中逐渐升腾为一幅灵魂复活的史诗画面。
他的想象力在神的佑助下,物化为一个超尺度的艺术**。那些布满墙壁的巨大画面所构造出的一系列深不可测的精神性空间,令画面充满了一种异乎寻常的爆发力。它蛰伏于令人炫目的错综结构的深处,并使那些具有视觉毁灭性冲击力量的痛苦团块遍地崛起。在他的想象中,那辽阔的、犹如被飓风吹过的裸露荒原,将在浑莽中还原为一个个遍体鳞伤的面具和躯体,烈风吹过的燃焰化为永恒的历史之火,映耀着苍绿色的大地,并使那些仰卧于大地上的生命体显得无比动人。
许多时光之后,他处于行进到艺术高原无人区的决定性时刻。此刻的他,已没有程式性的连贯思维,而只有下意识的心灵选择与激情勃发。他深深地知道,神不是要求人去创造一种新概念或新形式,而是期望不断提高用旧语言表达新内容的能力,因为心灵的选择可以作用于形式无限广阔的领域。由心灵所引导,步入其他领域是无所障碍的;用血肉之躯去作这样的见证:传递荣耀之美的艺术家作为一个坚强的精神实体,他的知与行将在黑暗冷酷的宇宙中放射出丰满的精神光彩。
“那奔腾而下的洪流,将洗刷山体的污斑。”他吟唱着走向雪峰巅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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