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多嘴,”我在晚餐的时候问博路德金,“为什么霍尔不和其他佃农一块儿,偏要一个人住呢?”
“因为那家伙是个精打细算的农夫,大约二十五年前他的屋子被大火烧了,他就来找我的父亲说:‘尼古拉斯·克茨米奇,求您让我搬到您林子里的沼泽地去吧!我可以付给您高额的租金。“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为什么要到那去呢?,‘我就想搬到那。不过,先生,我什么活儿都不接,租金您说了算。’‘一年给我五十卢布吧!’‘好,没问题。’‘但你要记住,不能拖欠。’‘是是是,**不会的……,就这样,他在沼泽地上定居下来了,人们渐渐都开始叫他霍尔。”
“那他后来赚大钱了吗?”
“嗯,赚了。他现在一年能给我一��卢布,我正在考虑给他加租。我曾多次劝过他:‘你还是赎回自由身吧!霍尔,赎身吧!’可这老狐狸总是推辞说自己没有钱……哼,**在撒谎!”
第二天,我们喝过茶后又决定一起出去打猎。经过村庄的时候博路德金先生叫人把车停在一座小屋子前,他下车叫道:“卡瑞那其!”里面随即有人回应:“来啦,老爷!等我穿上鞋。”当我们的车子到了村外的时候,一个大概四十多岁的男人赶了上来。他又高又瘦,好似一根竹竿儿,温和的脸上有几处雀斑,看起来很亲切。卡瑞那其每天都要背着装猎物的口袋跟着雇主去打猎,偶尔也会带猎枪,事先探寻猎物躲在何处。他也打泉水、摘草莓、搭帐篷和赶车,什么都肯干。要是没有他的帮助,博路德金先生在野外肯定一事无成。卡瑞那其脾气温和、乐观豁达,经常悠闲地哼着小曲儿左顾右盼地欣赏风景,他笑起来时蓝眼睛会眯成一条缝儿,不住地捋他那把山羊胡子。这**我们聊了很多次,他完全不会给人卑微的感觉。我们在大中午的日头下晒得够呛,想找个地方乘凉时,他带着我们去了树林深处的蜂场。卡瑞那其推开一扇小屋的门,里面堆着成捆的干草,我们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他自己却往脑袋上罩了个网,带着刀、蜜罐和一块木炭就去蜂场采蜜了。我们喝了兑了温泉水的、亮晶晶的蜂蜜后,就在蜜蜂的“嗡嗡”声和树叶的“沙沙”声中甜甜地睡着了。直到被一阵风吹醒,我看见卡瑞那其正坐在门槛上用小刀挖木勺。他看着远方,神色安静祥和,我看着他的脸,不禁想起黄昏的美丽天空。不一会儿博路德金先生也醒了,但我们都不想马上启程。在多日风尘仆仆的旅程之后,美美地睡个午觉,然后惬意地躺在干草堆上遐想,是件多美好的事儿啊!我感觉自己浑身都懒洋洋的,暖和的阳光洒在我的脸上,忍不住想再次投入睡梦的怀抱。*终我们起来了,一直闲逛到夕阳西下。晚饭时,我又一次提到霍尔,还谈到了卡瑞那其。“卡瑞那其先生是个热心肠的农夫。”博路德金先生跟我说,“他勤快又友善,干活踏踏实实的,挑不出半点毛病。可是他老干不完农活,因为我总拉着他去打猎……哈哈,你说,这样还能做什么活儿啊。”我点头赞同他的观点。吃过晚饭后,我们就道了晚安。
第二天博路德金进了城,因为他被卷入了他邻居的官司。我只好独自出去打猎,傍晚的时候到了霍尔家附近,于是便登门拜访。我在门口碰上了一个秃顶老人,他身材⑥短小精悍.。我想这应该就是霍尔本人了。我抱着强烈的好奇心细细地打量他,他的脸型有点像苏格拉底:额头很高,老鼠般小小的眼睛,鼻尖翘起。我们一起走进房子,费加送来牛奶和全麦面包。霍尔懒散地坐在凳子上捋他的胡子,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话。⑦他可能在心里认为自己是个极体面的人物,一举一动都放慢动作,故作优雅,藏在胡子里的嘴角偶尔露出微笑。
我们谈耕作、收成也谈田园生活等等。反正不管我说什么他都持着赞同鼓励的态度,越到后面我越发不好意思起来,感觉自己说错了一般羞愧……这一幕挺怪异的。霍尔的话有时比较难懂,可能是因为太过拘谨吧……我先记录一段对话:
“霍尔,我说,”我问他,“你为什么执意不肯赎身呢?”
“赎身?为什么?我的雇主对我一直很好,我也交得起这儿的租金,我的雇主是个好人啊。”
“但是有了自由,总会方便些呀。”我说。
他瞥了我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