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又来过了。 地上有团黑蚯蚓样的东西。鲁文娟俯身捡起来,是她的旧发圈,上面有根死心眼的头发。昨晚上她亲手缠在门扣上的,缠了好几圈,直至弹性的极限才住了手。现在它还是被贼扯掉了。 旧发圈蜷曲着,很委屈的样子。鲁文娟把它展开,扽了扽,松塌了,但没断。她还是把它扔到垃圾桶里了。 桶底的那团黑,仿佛聚集了一堆苍蝇。 到底是贼碰过的。 昨晚是蓝色旧发圈。前晚是老红色旧发圈。都成了垃圾。报纸上说了,这个小城市日均生产 50 吨垃圾。那么多破鞋子破衣服破塑料袋的垃圾堆中,5 克重的旧发圈完全可以省略不计。但它的确在其中,就像她鲁文娟还在这个小城。将她从东北带到这个城市的简志军也在。那个曾唇红齿白的胖小子简单单也在。但他们不在她身边。她每天都是一只旧发圈,被扔在 50 吨破鞋子破衣服破塑料袋中。她的呼救无人响应。 她的 oppo 手机也无人响应。简单单学校严禁手机入校。有事可打班主任电话。简单单从不会用班主任手机,他偶尔也在夜里从宿舍里拨过来,是陌生号码。简单单不说,她也猜得出。这是简单单同学的手机。那同学是怎么带进去的?鲁文娟想了半天,也想不通那��孩子的鬼精灵。记得封闭军训那 10 天,鲁文娟哭过好几次,还打过简志军电话。简志军说,他那点苦算什么,比起我们当年,一根牛毛都算不上。 鲁文娟其实不是想说这个,但简志军就替她下了断语,替她做了总结。当年,简志军**次到她家,竟然对她妈妈说,我跟文娟商量了,国庆节结婚。妈妈没回答这个还算不上毛脚女婿的简志 军,盯着鲁文娟的肚子看。鲁文娟晓得妈妈误会了,但她又无法辩解。再后来转业回老家,简志军也没和她商量,把她的户口迁移证办好了,才告诉她要转业回家了。 老手机的电池走电快,每天得充两次电。插上插头的时候,鲁文娟会把通讯记录看一遍。除了那些陌生号码(都是简单单借的同学的),*多是冬梅的,偶尔一两次是简志军的。简志军不是找她的,是找简单单的。也不是简志军找简单单,而是老爷子简英雄想孙子了。他让简志军打电话,他要听听宝贝孙子的声音,并告诉孙子,快点过来看爷爷,爷爷有宝贝等着。简单单每次从简英雄那里回来,从不跟她说起爷爷给的宝贝是什么。这个简单单长相上随简家人,性格上谁也不像。冬梅笑话过她,你鲁文娟是一个面粉口袋。面粉倒出来了,还要你这个面粉口袋有什么用? 那贼一连来了三个晚上。鲁文娟紧紧关好了门。拨手机的手指有点不听话,等了一会儿,电话拨通了。鲁文娟刚想说话,又被掐断了。嘟嘟嘟的声音,像是坏了发动机的救护车。 鲁文娟像一只空面粉口袋瘫到了地上。地上很干净,她每天要拖三次地,窗帘一周洗一次,在家里,*累的是洗衣机,再次是拖把,*后是鲁文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