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小美文/付小方 一安生下四十天后,父母就外出打工了,他们甚至来不及为孩子起好名字,便急匆匆地走了。安一直由爷爷奶奶照顾着,她的名字也是爷爷为她起的,因为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很少哭闹,乖得就像四月里艳阳天的一片云。当安八个月大时,有次奶奶正在厨房做饭,她从木轿里爬出来,一直爬到门槛,然后她扒住门槛,抬头看向外面。她**眼看到的是院里的桃树,桃树舒展得像是旋转起来的蓬蓬裙,枝头满是粉嘟嘟的桃花,映得小院明艳艳的。安嘴角一翘,笑了,就像一朵小桃花。长大后的安既乖巧又懂事,五六岁就帮着爷爷奶奶做事,扫地、洗衣、擦锅台,有时还站在凳子上炒鸡蛋。爷爷奶奶很疼爱她,尽管家��穷,但他们很舍得为安买吃的,像糖果啦,麻花啦,各类小点心啦,他们每次赶会,都会为安买一些。而安每次总要先往爷爷奶奶嘴里放一块,然后自己才吃。奶奶是位干净、爱美的老人,她每天让安把小脸洗得白白净净,然后为安梳精致的小辫,辫梢上束根漂亮的丝带,系成蝴蝶结,再为安换上干净、美丽的衣裙,这才让安去上学。爷爷呢,他的手很巧,常为安做些小玩意儿,比如小梳妆盒啦,小笆篓啦,小灯笼、小木偶啦,它们朴而不拙,非常可爱。安喜欢得不行,一玩就是大半天,不过,她*爱的则是那架小古筝。安喜欢音乐,从小她就爱听各种声音,鸟叫,虫鸣,雨滴打在青瓦上,雪花飘在桃枝上,风儿吹过窗户……她都听得如痴如醉。有一次,在家里那台老式彩电里,她看到一个女孩弹古筝,当筝音如清泉般叮咚响起,安呆住了,她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听着,直到节目结束,她仍待在那里,一连几天都魂不守舍。爷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专门买来一本古筝书,研究了好久,又到树林里挑了一棵梧桐,买来尼龙绳和各种配件,然后开始叮叮当当地做起来。三个月之后,爷爷终于把古筝做好了,只是,这架古筝和电视里的不一样,它很小,和一只枕头差不多大,两端底部有矮矮的小木桩支着,可以随放随弹。它只有七根弦,模样也简单多了,音色也不够清越。但安非常满意,她把它当作宝贝似的看待,经常抱着它在桃树下弹,晚上睡觉也把它放在枕边。爷爷还为安在院子里搭了个秋千,安喜欢荡秋千时那种飞翔的感觉,她感觉自己是只小鸟,自由而又快乐。安也喜欢坐在秋千架上,沐浴着温暖的秋阳,一边缓缓地荡秋千,一边安静地读童话,她感到非常满足。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安并不觉得缺少了什么,在爷爷奶奶的呵护下,安健康快乐地成长着,七岁那年的春天,有天她指着一树桃花,稚声稚气地对爷爷奶奶说,“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每**,就像这桃花一样好看。”
二在安所读的班级里,共有五十多个孩子,女孩子二十多个,大多数是像安这样的留守儿童,她们的父母都不在身边,均由爷爷奶奶或者姥姥姥爷照料。安很幸运,因为她的爷爷奶奶虽没有读过什么书,但他们有着一颗非常善良、慈爱的心,甚至还有些诗情画意,他们为安的内心世界打下了美好、乐观、平和的底子,使得安从未注意过自己在物质上的贫乏,她经常是心满意足的。而有的女孩子却没这么幸运了,比如安结识的**个朋友小美。那天,安正在院子的桃树底下拨拉着小古筝,她并不会弹,曲子完全不成调,但她仍陶醉在自己弹出的音乐当中。这时,墙头忽探出一个蓬乱的小脑袋,小脸脏兮兮的,一双大眼睛盯着安的小古筝,“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玩意儿?”她问。“玩意儿?”安有些不满这个叫法,它可是自己的宝贝哪!于是她纠正道:“这不是玩意儿,是古筝,一种乐器。”“不就是供人玩的吗?怎么不是玩意儿?我看就是!”女孩儿不以为然。“随你怎么叫吧,反正它在我心里,是*好的宝贝。”安无奈道。“可以让我玩玩吗?我叫小美。”说着,女孩儿纵身跳下墙头,墙有两米多高哪,安看得心惊胆战,更何况,女孩儿还抱着一只猫。“当然可以。”安大方地将小古筝递给女孩儿,女孩儿则将猫放到安的手里,“你可以和它一起玩。”这是一只很常见的小花猫,模样乖巧可爱,一双眼睛玛瑙似的闪闪发亮,它“喵喵”地叫着,声音又轻又软。只见它嗅了嗅安的小手,然后很放心地躺在安的手心,蜷缩成一团,不时舔一下安的小手。那个下午,安和小猫玩得很开心,小美也挺喜欢这架小古筝,拨拉得很有气势。待黄昏降临,“我该走了。”小美将古筝还给安,起身就走。“你的小猫。”安喊住她。小美看了看那只躺在安怀里的小猫,咬着嘴唇道:“送给你了,它跟着你应该比跟着我好,我家里……”她没有说下去,然后猴子似的爬上墙头,翻墙而去。后来,小美便经常过来了,一是看小猫,二是她喜欢玩安的小古筝,还有小笆篓、小木偶等。小猫在安和爷爷奶奶的照顾下,长胖了,毛发也变得光滑发亮,安还为它起了个名字叫“花花”。小美抚摸着花花,抬头看了看周围,小院整洁而又美丽,她又瞟了一眼安明净、快活的小脸,还有那一身可爱的衣裙,然后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你这里真好!”安有些沉默,心疼地看了看小美。她从奶奶那儿已得知小美家的大致状况,小美和她一样,父母不在身边,跟着姥姥姥爷住,家里还有小美的舅舅。姥姥爱打麻将,姥爷喜欢喝酒,舅舅整日无所事事,经常在村里东游西逛,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小美的生活有些糟糕,可怜了那孩子。”奶奶皱眉叹道。安喜欢小美,尽管她总是脏兮兮的,有时还说粗话,但她像只小花豹一样胆大,尽做些在安看来既新奇又可怕还好玩的事,这深深吸引了安。“你是女侠客。”安说。“你是小公主。”小美说。说完,她俩歪着小脑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咯咯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