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5时53分,“胡德”号的速度是28节。[2]司令舰桥楼下的水兵报告,双方的距离已经接近到霍兰打算发起战斗的程度。舰队司令再一次用他的望远镜看了看德国舰队,然后说:“执行!” “开火,”克尔舰长下令。 一秒钟以后,舰桥里响起**枪炮长的口令:“放!” “胡德”号的前主炮用一声巨响发了言,线状无烟火药造成的巨大黑色烟云扫过舰桥,4发各重800多千克的弹丸开始了飞向预定目标的23000米航程。 “胡德”号主炮开火,“威尔士亲王”号的主炮几乎是紧跟着射击,德国人的所有疑虑都烟消云散。炮口的巨大火光和超长的射击距离足以说明问题。“真该死!”在“欧根亲王”号上,意识到自己错误的雅斯佩尔大叫。“任何巡洋舰上都不会装那种炮。它们是战列舰。” 施马伦巴赫则在���声地咒骂。他刚刚赢了一瓶香槟酒,但能不能喝到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请求开火许可,”在“俾斯麦”号的舰桥上,扬声器里响亮地传出施奈德的声音,但是吕特晏斯犹豫不决,“俾斯麦”号的舰炮保持着沉默。时间一秒一秒过去,那一刻仿佛永远不会结束。舰桥里一片寂静,只听得到船头劈波斩浪的哗哗水声和桅杆与张线间或尖利、或低沉的风声。“炮弹掠过我们头顶时,”当时守在损管**里,通过一个进风口听到炮弹呼啸的轮机兵约瑟夫·施塔茨(Josef Statz)回忆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声音就像鞭子一样抽得我全身发抖。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声音”。 落在“欧根亲王”号周围的炮弹激起的水柱清楚地证明,“胡德”号的炮火准头不差。不久“威尔士亲王”号的炮弹接踵而至,落点也离“俾斯麦”号很近。随着水柱塌落,炮弹爆炸的声音传到了德国士兵们的耳朵里。“敌人已经开火。”施奈德的嗓音再度从扬声器中传出,这一次要比先前焦躁得多。“他们的炮火很准确。请求开火许可。” 此时此刻,英国军舰射击时的轰鸣追上炮弹,响彻德国舰队上空。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可以看到英国人的炮口又冒出新的火光。吕特晏斯还在犹豫。他曾经下过命令,要避免与敌主力军舰的一切接触。但此时他却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场与两艘英国战列舰或战列巡洋舰的战斗。他该战斗还是该逃跑呢? “是‘胡德’!”阿尔布雷希特通过扬声器高喊。“是‘胡德’!” 此时霍兰为让尾炮塔也能开火,已经左转了20度,因此德国人更容易看清英国军舰的轮廓了。烟囱和上层建筑清晰可见,任何残存的不确定性都被打消。德国人不再犹豫:那就是“胡德”号。很快,他们对另一艘战列舰也进行了足以确定其身份的细致观察。德国人相信她是“英王乔治五世”号,那艘外观与“威尔士亲王”号几乎完全一致的姐妹舰。英军的炮弹在舰队周围纷纷落下时,吕特晏斯还是拿不定主意。他的两艘军舰都比“威尔士亲王”号快,但要甩掉“胡德”号就比较困难。如果他选择逃跑,那么“俾斯麦”号就只有四门主炮可以开火,而敌人却能够使用10门主炮,至少在“威尔士亲王”号尚处于射程内时是如此。逃跑并不是特别有利。但另一种选择就更好吗?吕特晏斯有胆量对抗**海军两艘*强大的战舰吗? “我不会听任我的船在我屁股底下被轰飞的,”林德曼舰长喃喃自语,他希望立即与敌舰交战。 “胡德”号的前主炮喷吐火舌,进行第六次齐射,吕特晏斯突然下定决心。“开火,”他对林德曼说,随后又命令将航向从265度改为200度。在“胡德”号上,蒂尔伯恩下士看见橙色的火光冲出“俾斯麦”号的前主炮。他自己操作的舰炮是在左舷,但他仍然能看到那艘德国战列舰深色的身影,以及被炮风吹出的一团巨大黑色烟云。英德两国*大的战舰终于正式开始交手了。施奈德在主射击控制**指挥所有舰炮射击时,奉命继续监视英国巡洋舰的米伦海姆-雷希贝格通过耳机监听着他下达的命令。**次齐射落点偏近。第二次齐射的夹叉距离为400米,各弹的落点被判定为“偏远”和“处于目标范围”。“夹中!”施奈德喊道。“全炮齐速射!” 再也不需要等待炮弹落水来调整射击诸元了。[3]只要炮闩在发射药包后面关闭,各炮塔就可以立即开火。“俾斯麦”号和“欧根亲王”号都朝着“胡德”号倾泻火力,很快那艘战列巡洋舰就被近得令人不安的炮弹落点上腾起的白色水柱包围了。 “我记得自己怀着恐惧与沉迷参半的心情目睹‘俾斯麦’的炮口喷出四颗闪亮的星星,”特德·布里格斯写道,“并意识到它们就是瞄准我们的炮弹。” 他听到校射平台上有人喊道:“我们打错了船。‘俾斯麦’号是右边那条,不是左边那条!”霍兰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慌乱。“把火力转移到右边的目标,” 他用平静的语气说道。[4]但由于命令从指挥官传递到炮手需要经过很多环节,而“胡德”号不久就被击中,这条命令没有及时执行。在“威尔士亲王”号上,起初的误会已经被纠正,她正在对准“俾斯麦”号射击。第六次齐射的落点覆盖了目标,舰员判断敌战列舰至少被一发炮弹命中。 但是,*先遭受严重损伤的是“胡德”号。 “船抖了一下,”布里格斯回忆道,“鱼雷长格雷格森(Gregson)中校跑到右翼舱室去调查情况。他回来以后报告说,主桅底部起火了。” 遮蔽甲板上的蒂尔伯恩下士和另几个炮手刚接到去灭火的命令,一些弹药就开始爆炸,因此这些炮手们不得不卧倒在甲板上躲避。紧接着,“胡德”号再度中弹,这次是“欧根亲王”号发射的一发炮弹击中前桅楼,但没有爆炸。不过炮弹动能产生的冲击波将许多水兵从桅杆震落到下面的甲板上。有些人在落地前就已经死了。已经卧倒的蒂尔伯恩感觉自己的腿遭到重重一击,回头一看才惊恐地发现,自己被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砸中了。 另一具尸体落在罗经观测台外面的露天甲板上。克尔中校命令候补少尉比尔·邓达斯(Bill Dundas)看看那人是谁。邓达斯透过窗户瞄了一眼,面色顿时变得刷白。他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长官,是个尉官,但我看不出是谁。他没有手,而且……没有脸。” 双方军舰交火时,一架英国的“桑德兰”式水上飞机飞近战场。它是从冰岛起飞的,掠过“萨福克”号上空时,机长沃恩(R. J. Vaughn)上尉发现了海面上的炮口火光。“我们接近战场时,”他后来报告说,“看见双方各有两艘军舰,排成两路纵队朝着平行的方向前进,相距大约20千米。” 沃恩看见左边那一队中打头的军舰起火,但仍然在用舰首和舰尾的主炮还击。他此时还不知道那艘着火的军舰就是“胡德”号;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哪一队军舰是德国的,哪一队是英国的。他驾驶着自己庞大的水上飞机慢慢转弯,想凑近看一看右边的那队军舰。[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