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真的“坏透了”吗 上星期二,我去街角小店买牛奶,在卖名人八卦杂志的架子前停住了脚步。一开始,怕万一别人能听见我的心声,我的本能反应是想,哼,谁会买这种无聊的杂志。紧接着,出于好奇,我拿起一本翻看。上面有名人的赘肉照片,有关于他们体重增减的讨论,有用红圈圈起来的比基尼盖不住的橘皮肥臀和“蝴蝶袖”。我*喜欢的是关于一个流行歌手(也许是个模特)的访谈,她住在一座宏伟**的宅邸中。我是听说有人坐拥豪宅常常会忌妒到浑身僵硬的那种人。不过,这篇采访出乎我所料, 主要讲的是她有多孤独,讲她在经历了一次令人悲痛欲绝的分手后,在豪宅中过着多么凄凉冷清的生活。 我环顾四周,而后拿着这本杂志来到收银台前,数出需要的零钱。胸口掠过一丝温热。我感到自己很幸运。不,不准确。应该说,是很得意。 接下来,我要坦白一下。我喜欢看日间档的电视节目;我抽烟,尽管我对外宣称戒烟很多年了;我常常迟到,而且经常为此找借口;还有就是,有时候看到其他人不爽,我会感到很爽。 意外之“喜” 修树工锯断了自己坐的那根树枝。 某人在和教区牧师喝茶时裤子掉了。 一个女人在搭纸牌屋过程中放*后一张牌时 打了个喷嚏。 在我第二个孩子出生后的几个星期里,我因为睡眠不足处于半精神错乱的状态,抱着打盹儿的小婴儿无奈地坐在沙发上。这时,我的脸书页面上出现一段视频,视频标题是《跳入结冰泳池的男人》。观看人数超过了400 万。我按下了播放键。 请想象这样一幕:在德国、立陶宛或者其他什么**的民宅后院里,雾气蒙蒙,假山嶙峋,几棵冷杉下是一小段码头,尽头是一个池塘。池子里的水冰冷刺骨,水面凝结成的一片片冰几乎连到了一起。一个二十出头的健壮小伙子身穿黑色泳裤,赤脚站在一块岩石上,双臂抱胸,哆哆嗦嗦。他似乎在努力下决心跳进水里。然后他转身面向镜头,屈膝,做了个摇滚的手势(将食指和小指伸直,其他手指向手心弯曲),德语和英语掺半地说了一通帮派宣言之类的话,然后沿着码头助跑,像炮弹一样跳入池塘。可是,池塘里没有水,只有一层厚厚的、坚硬的冰。他的屁股重重地摔在冰面上,然后整个人滑了出去。 我不想笑出声来吵醒臂弯里的孩子,所以拼命忍着,但是免不了摇头晃脑,发出将笑未笑的扑哧声。当时的我看起来一定像是什么奇怪的病突然发作了。我笑得肚子都疼了,但我毫不在意。就这样,我把那个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跳入结冰泳池的男人”让我心情格外美妙。 没过一会儿,我就开始在网上搜更多同类视频来看。我在谷歌搜索引擎中挨个儿输入“出糗视频”“史诗级出糗视频”“*佳史诗级出糗视频”“头朝下摔跤视频”“史诗级头朝下摔跤视频”。其中*棒的集锦视频时长能达到十分钟左右。*精彩的有健身狂人跳蹦床时直接被弹进附近的灌木丛里,婚礼上交换誓词时新郎放屁,魅力四射的电视节目主持人由于脚下不小心倒在了身后的沙发里,监视器拍到的边走边发信息的人先是走进商场喷泉,然后才走进公交车候车亭里。我开始熟悉这种视频的各种细分类别的名称,比如《技术糟糕的司机》《晒肤喷雾事故》《只做一件事都能搞砸》…… 在孩子出生后的那几周黑白颠倒的日子里,看这些视频成了我的秘密法宝、救赎之路。 别搞错了,出糗视频和滑稽表演是不同的。晚上有时候我会选择看后者;我认为后者更**,也更有教育意义。我发现我重新爱上了英俊严肃的巴斯特·基顿(Buster Keaton),看到他与旋风作战,躲过倒塌的建筑,差点被飞来的纸箱砸中时,我会愉悦地长舒口气。看着劳莱与哈代花好几个小时搬着钢琴往楼梯顶上走,我会发出轻蔑的哼哼声,只因钢琴又会滚下来,回到原点。我还循环播放电影《雨中曲》里的《笑开怀》歌舞片段,臣服于演员精准合拍的摔倒和空翻动作。 但这些都是杂技似的惊险动作,和那些廉价的刺激视频没法比——比如说有人失手打碎价值连城的摆件,有人被危险的鸵鸟追赶,有人被一群蜜蜂围攻。记录人们大出洋相的视频一再吸引着我去看,我对这类视频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通过翻看视频下面的网友评论,我可以看出人们特别在意出糗视频的真假,他们擦亮眼睛,不错过任何破绽——比如视频中的人向镜头快速瞥了一眼,或者视频中发生的事给人感觉明显是事前准备过的。就连*微乎其微的摆拍嫌疑都会遭到网友群嘲。他们嘲笑的并不仅仅是为了一举蹿红和赚取流量佣金拍这类视频的人,还有那些被这类视频吸引并信以为真的网友。真正让出糗视频的鉴赏行家兴奋的,其实并非他人经历了特别痛苦的事,而是他们压根儿没料到会发生什么。这类视频的**在于出其不意,让观众觉得视频里的人真的很倒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