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特有的明亮轻薄的阳光,从玻璃窗投射进来,卢老师反复敲黑板,试图引起同学们的注意。 “mis有多种意思,未婚的女士可以称作MiS,另外还有想念、错过等含义,语境不同,有不同的解释……” “哎,你说,是不是还是汉语博大精深?为什么非要学英语?”颜科用笔敲敲卫晟南的肩膀。 “英语是世界上使用*广泛的语言,不学英语怎么引进国外先进的知识和理念?”卫晟南身���靠后,悄悄地说。 “我们学的这些,哪一句能跟国外的专业人士打交道?Nice to meet you .Nice to meet you,too. How are you? I’m fine,thank you,and you? I’m fine,too,thank you.NO no no ,thank you.” “颜科,你在讲什么?”卢老师严厉地问。 颜科结束一个人的双簧,挠挠头站了起来。 “你上来用mis写个句子,要用到我刚刚所讲的几种意思。”卢老师说。 全班都安静了,看着颜科用极快的速度在黑板上奋笔疾书,寥寥几行英文旁逸斜出,他写完了,用彩色粉笔画了线,展示给同学们看。 I always miss you , So I miss you , So I miss you , So I miss you so much now. 阳光照在他的白蓝拼接的校服上,袖子挽到胳膊肘处,拉链却拉到第二颗纽扣处,张开的小竖领显得他的脖子更长,他笑眯眯地解释这首小诗: “我总在逃避你, 终于我错过了你, *后我失去了你, 以至于,此刻的我如此的想念着你。” 说毕,他眼神闪到卫晟南身上,但只是一瞬。 高高大大的男孩子深情款款念内容暧昧的诗,总会使人呆住,卫晟南看着他大方自若的样子,略略走神。 同学开始怪叫着起哄,卢老师评价说:“作的诗不错,但这样的作文交卷,给你零分,耍小聪明。” 卢老师的嗔怪下,他三步并作两步,轻快地从讲台上下来,不忘向卫晟南炫耀,“榆木疙瘩,你那脑子能想出来吗?” 卫晟南举起她的笔记本,假装敬佩地说:“想不出来,所以抄下来随时拜读。”谁料颜科一把夺去,撕了下来,说:“留作纪念,不给了。” 上着课,卫晟南没敢抢,暗瞪了他一眼。 课后肖婷婷郁闷地找到卫晟南,给了她一张传单,上面印着灌篮高手,底下写着报名方式等等。 “这是什么?”卫晟南问。 “学校的篮球社,你没听说吗?颜科薛中天沈嘉林,他们都在里面。”肖婷婷说。 卫晟南继续疑惑地看着肖婷婷,她心事很重的样子。 他们下午换了回来,对此周围同学并没太在意,都忙于眼前的试题,谁顾得上谁呢,接下来的几天卫晟南都没见到颜科,他的伞还在书包里装着。 又一个炸弹!她想起柜子里那只鞋。 尽管担忧着自己的语文和数学成绩,考完试的她心情轻松了许多,这个**过得也相对开心,卫晟北也不那么讨人厌了,只是从这周日她得开始补习,而爷爷的补习班也开始了。 **困扰的是究竟是谁改了她的准考证号。 卫晟南去补习班的时候,特意把柜子锁上,钥匙带着,她并不放心卫晟北,虽说大部分时候妹妹都是站在她这一边,也难保卫晟北头脑发热说漏嘴。 卫晟南习惯坐在**排,这样可以跟老师有目光交流,但今天她选择坐*后,能够一眼看过所有人的后脑勺。她并不知道都有谁来补习,眼睛望着门口,沈嘉林*后一个进来,顺手带上了门。 没有看到颜科卫晟南心里有点空,*怕缺的就是平日里吵闹讨厌的人,缺了就感觉哪里不**了。 沈嘉林刚进来,早就在**排替沈嘉林占了座位的蔡情开始挥手,她真是越挫越勇,上次“有意思餐厅”门口的事丝毫不影响她的热情,沈嘉林之于她,相当于太阳之于向日葵。 沈嘉林没有坐她占的位子,径直坐到了卫晟南的旁边。 物理是卫晟南弱项,她听得尤其认真,放了课都不知道,一道题演算了好几次才跟标准答案一致,心满意足去推自行车回家,发现前轮胎竟然被拔了气门芯。 左右看看,空无一人,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哆嗦,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监视着她,她推着车走,死盯着地上的影子,唯恐谁突然从看不见的角度扑来。 出了物理老师家的门,她看到颜科远远站着,扶着他的伤腿,应该是新换的石膏吧,显得比之前干净很多。 出于内疚,卫晟南走过去喂了一声,颜科看了眼她,“怎么还没回家?”很意外这句话听上去很温和,不像平日里总是明讥暗讽的他。 “气门芯被人拔了。”卫晟南说,“也不知道是招惹了谁,这些天倒霉。” “我也是啊,不知招谁了,腿脚受伤到现在也没有好。”卫晟南听了浑身不自在,她当初没想过要颜科受伤,即便受伤也没想到那么严重,其实颜科也就嘴损点儿。她此刻是真后悔了,然而却不敢跟他说。 两个人都各怀心事,沉默对立。 “反正我腿骑不了车了,你骑我车回家吧。”颜科大方地把车往卫晟南身边一送,接过她的车。 “骑不了车,也没法走路啊。”卫晟南说。 “我坐地铁。”颜科推着卫晟南的车走到路对面,卫晟南拦了两下,没拦住。 “放心吧,明天我一定把你的车骑回学校去。”颜科站在路对面,双手卷成喇叭状,对卫晟南说。 卫晟南一时觉得心情很复杂,对着颜科大喊了一声:“颜科!其实……” 颜科立在昏黄的路灯下,长款的棉服下摆随风飘动,他身后的背景是灰蒙蒙的居民楼群,比楼群更庞大的是深靛蓝色的苍穹,寒夜里的星空很美。 他喊回来:“你说什么?” “谢谢你!”卫晟南脸红心跳地骑上车先走了,男生的高赛车前杠高,她腿长,上车毫不费力。 蹬了两下,车轻快地往前滑行,她感谢冷风拂面。 越想越折磨,卫晟南无法再把饭吃下去,她借口早回家有事,匆匆与肖婷婷离开这些熟悉的场景,走到僻静处,忽然传来一两声吉他和弦,再熟悉不过的旋律一下击中了卫晟南的心脏。她愣住了,肖婷婷也愣了,两人静静站在街上,听着不远处酒吧传来的一首歌。 借我一个暮年, 借我碎片, 借我瞻前与顾后, 借我执拗如少年。 借我后天长成的先天, 借我变如不曾改变。 借我素淡的世故和明白的愚, 借我可预知的脸。 借我悲怆的磊落, 借我温软的鲁莽和玩笑的庄严。 借我*初与*终的不敢,借我不言而喻的不见。 借我一场秋啊,可你说这已是冬天。 卫晟南顺着声音进了一家小酒吧,寥寥几人,一个年轻女子在吧台轻声吟唱。 卫晟南直接走过去,拿开她的话筒,着急地问:“谁点的这首歌?” 女子一双清秀的眼,迷茫地看着卫晟南,“没人点啊。” “那你怎么会唱?”卫晟南追问。 女子呆呆看了会儿卫晟南,又看了看肖婷婷,忽然站了起来,“你是卫晟南学姐的朋友吗?”她如此激动,碰洒了吧台的酒水。 卫晟南为了避嫌,说:“不认识,怎么了?” “这首歌是我从前在越城一中读书时,在校庆晚会上听到的,那时候大家都到处要这首歌的谱子,我一直在找,好不容易……” 听着她喋喋不休地讲述,卫晟南失神地站着,她抱歉地对那女子笑笑,虚弱地往酒吧外走去,她急需新鲜的空气,没听完那女子的*后几句话。 “好不容易让我找到了,是大学时,一位学长给我的,他说,曲是他*心爱的人谱的……” 街上寂寥无人,两人相对无言。 “你还是忘不了他吗?”肖婷婷轻轻地问。 卫晟南看着肖婷婷,她张开口,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什么叫还是忘不了他,她根本不曾忘记他。 颜科始终生活在她的空气里,她能在水里看到他的面孔,能在天空中瞥见他的微笑,能在寒冷的时候感受到他的拥抱,能在黑暗里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残留的衣服洗涤剂的味道,能在雪地里找到他深深的脚印,能在灰蒙蒙的人群中瞬间找到他的背影,能在一堆装订了姓名班级的试卷中准确无误认出他的字迹,能在任何时候都能记起他爱吃的食物爱喝的饮料,能在365天中记住所有与他有关的纪念日,能在所有友善的问候中听到他的声音。 “卫晟南,你好吗?” “颜科,我很好。” 卫晟南紧紧闭着眼睛,泪水无处可逃,只能顺着眼角流下,她放心地把头埋在肖婷婷的肩膀上痛哭,感觉压抑许久的身心得到了释放。 她只能在肖婷婷面前才哭得痛快,因为只有这个女孩明了她的心思,只有这个女孩是她那段时光的见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