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初春,严重的旱情威胁着中国西部八百里秦川。
返青的麦苗在干渴的折磨下趴伏在尘沙飞扬的大地上,有气无力地祈求着上天的恩赐。
在这片坚硬广袤的黄土地上,一切生命都需要水的��润。忠诚的祈祷并没有感动上天。日复一日,不曾有一滴水珠从天上洒下。此时,坐落在骊山.脚下的西杨村也不例外,或许,因村里的大部分土地正处于骊山北麓大水沟口的山前洪积扇上,沙质土壤蓄水性极差,农作物的成长多半靠天,才越发加重了村民们对水的关注与对麦苗的厚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成年人都深深懂得,当田园的麦苗枯萎之时,也是他们自身的生存受到胁迫之日。
本书讲述的故事从这里开始了。夕阳的余晖笼罩着村南的柿树园,折射出令人心焦的
光。奔走了一下午的西杨村生产队队长杨培彦和副队长杨文学,站在柿园一角的西崖畔上,两人眼望着这片只长树木、不长庄稼的荒滩,再三犹豫,踌躇不定。
太阳从西方落下,小鸟跳动着在树林中急匆匆地寻找栖身之处。杨培彦吐了一口烟雾,将纸卷的烟蒂扔到地上,又狠狠地踩了一脚,终于下定决心,挥起笨重的镢头在脚下石滩上画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就在这里吧!”
杨文学望望骊山两个山峰中间那个断裂的峪口,正和身前的圆圈在一条直线上,心想水往低处流,此处既然跟山峰间的沟壑相对应,地下水肯定不会少。于是他点了点头说:“也好,但愿土地爷帮忙吧。”
此时的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不规则的圆圈意味着什么。
翌日晨,以西杨村杨全义为首的杨新满、杨志发等6个青壮年,挥动大镢在杨培彦画的圆圈里挖掘起来。他们要在此处挖一眼大口径的井,以解决燃眉之急。尽管地面布满了沙石,镢到之处火星四冒,但在干旱中急红了眼的农民,还是以锐不可当之势穿越了沙石层。将近中午,工程进度明显加快。
当挖到1米多深时,出乎意料地发现了一层红土。这层红土异常坚硬,一镢下去只听到“咚”的碰撞声,火星溅出,却无法穿透它。
“是不是咱们挖到砖瓦窑上了?”井底的杨新满放下镢头,擦把额头上的汗水,不解地望着众人。
“可能。听老人们说,咱这一带过去有不少烧砖瓦的土窑。”杨全义说着,递过一把镐头,“来,用这玩意儿挖挖看。”
井下又响起了“咚咚”的声音,坚硬的红土层在杨新满和杨志发两个壮汉的轮番攻击下,终于被凿穿了。这是一层大约30厘米厚的黏合状红土,很像烧窑的盖顶,此时大家并未深究,只凭着自己有限的所见所闻,真的认为是一个窑顶(实则是兵马俑坑封土的夯土层)。正因为有了这样一个概念,在以后的挖掘中面对出现的陶片,都被他们和砖瓦窑联系在一起,也就不再奇怪了。
越过了红土层,工程进展迅速。不到一个星期,这口直径为4米的大井就已深入地下近四米。此时,没有人意识到,他们手中的镢头离那支后来震惊世界的庞大军阵,只有一步之遥了。
历史记下了这个日子——1974年3月29日。
当杨志发的镢头再抡下去又扬起来的瞬间,秦始皇陵兵马俑.军阵的**块陶片出土了。奇迹的**线曙光划破黑暗露出地面。
遗憾的是,这块陶片的面世并没有引起杨志发的重视,他所渴求的是水,在他的心目中,水远比陶片重要。于是,杨志发和同伴的镢头便接二连三地向这支地下军阵劈去。
一块块头颅、一截截残肢、一根根断腿相继露出,这奇特的现象终于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这个砖瓦窑还有这么多烂东西?”一个青年将一截陶质残肢捡起来又狠狠地摔在地上,沮丧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砖瓦窑嘛,还能没有点破烂货?快挖吧,只要找到水就行。”杨全义在解释中做着动员。那青年人叹了一声,又抡镢劈向军阵。
几分钟后,在井筒西壁的杨志发突然停住手中的镢头,大声喊道:“啊,我挖到了一个瓦罐。”
听到喊声,正在运土的杨彦信凑上前来,见确有一个圆口形的陶器埋在土中,便好心地劝说:“你慢慢地挖。要是 还没坏,就拿回家到秋后焐柿子,听老人们说,这种瓦罐焐出来的柿子甜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