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楼到绮楼
宋代诗人陈与义(1090-1138年)写过这样一首诗:
杨柳招人不待媒,
蜻蜓近马忽相猜。
如何得与凉风约,
不共尘沙一并来。(《中牟道中》其二)
貌似简单的一首绝句,带来很多问题。诗人道中所见,想必远远不止杨柳、蜻蜓、凉风、尘沙,为什么单单挑选出这几个意象?杨柳与蜻蜓,又和诗人对凉风的祈愿有什么相干?这种愿望本身——不携带尘沙的凉风——暗示了什么?这些问题不仅牵涉到我们应该如何阅读古诗,也牵涉到一种在近现代格外流行的文化思想模式。
我们首先注意到,杨柳和蜻蜓,本都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在诗中却构成了反差。杨柳招人;蜻蜓本来飞近,却突然相猜而避开了。这也许是因为杨柳本是无情之物,既然无情,也就全无机心;蜻蜓之所以猜疑,令人想到《列子》里面关于海鸥的寓言。海鸥原本和人亲密无间,一旦人产生了机心,海鸥也就再不肯落下了。在这首诗中,正是诗人自己的机心,造成了大自然的异化:杨柳的牵缠,从杨柳来说是无心的,从诗人方面来看,却好像是在有意招惹,而且因为“不待媒”之故,是一种不合适甚至不合法的举动,出界的挑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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