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来自苏格兰的青年(1874—1903)
庄士敦实在是一个古怪的人,他既是一个佛教信徒,又是一个乡野隐士,性格可爱而又难以相处,不过他与孩子们倒很合得来;他从一个爱丁堡的孩子竟然变成一位中国朝廷(实为逊清宫廷_译者)大员。人们对他**一致的看法,大概就是他那一生极不平凡的经历。
下面就是他的故事。
十九世纪,成千上万的年轻人像庄士敦一样离开祖国,前往英国殖民地工作。其中绝大多数人在不平凡的地方度过了平凡的一生,*后只不过给这段殖民历史留下了一个脚注。他们的工作常常是百无聊赖的,或许正因如此,许多人转而寻求其他的发展途径。一些人成了异域语言方面的专家,一些人则绘制了荒僻地区的地图,还有许多人着手研究他们所处社会的文化生活。他们为我们开启了一扇窗户,让我们看到了欧洲之外的世界。直到今天,我们仍在从他们的研究中获益,他们是未被讴歌过的英雄。
尽管他们取得了令人惊叹的成就,但今天只有真正献身于探索殖民历史的人,才发现他们是值得研究的一群人。他们大多数人过着一种平凡的生活,只有少数人——一极少数人——��过了不平凡的人生,这其中就有庄士敦,一位迈进中国末代皇帝宫廷的苏格兰人民的儿子。
庄士敦于1874年出生于爱丁堡一个殷实的中产**家庭,在姐弟三人中排行老二。他的父亲罗伯特•约翰斯顿是该市一名律师,母亲伊莎蓓拉.艾维是一个爱尔兰牧师的女儿。他们于1872年结婚,婚后一年,大女儿娜尼便在莫尼萨德郊区(这是有钱人常去的地方)的哥什‘班克出生。十七个月后的1874年10月31日上午11点,他们的第二个孩子——雷金纳德.约翰斯顿(即庄士敦)来到了人世。第三个孩子查理斯‘爱德华于两年后来到人间。
罗伯特不仅是一名成功的律师,而且还是爱丁堡保守党俱乐部的忠实会员,经常参加当地苏格兰圣公会的教堂事务。在莫尼萨德新建的教堂里,庄士敦是第二个受洗的孩子。这三个孩子定期去教堂做礼拜。在受洗时,庄士敦的教名后又新添了一个名字——约翰。在他的一生中偶尔会使用这个名字。
在孩子们的教育问题上,罗伯特不肯减省任何费用。在他们去私立学校前,罗伯特就聘请了家庭老师来教授基本的读写技能。1888年,庄士敦进入福肯豪尔学校,离家只有几分钟的步行路程。这所学校于几年前成立,主要训练学生参加竞争性考试,以便获得公职或进入军队。作为一名勤奋的学生,庄士敦把目光瞄准了印度文职机构,作为大英帝国的主要服务机构,它是大多数聪明的年轻人心向往之的一个工作部门。庄士敦在学校里学习异常刻苦,父母也鼓励他培养广泛的兴趣爱好。他在参加教堂唱诗班的过程中培养起了对音乐的热爱。对苏格兰境内氏族部落遗址的参观访问,又激发了他对历史的迷恋。应该说这是一段幸福的童年时光,但庄士敦和泰迪(查理斯更为人熟知的另一个名字)兄弟俩发现与父母共同生活颇为困难。男孩们很少关心自己的父亲,在他们青春期的时候,罗伯特与妻儿之间的家庭争吵已经司空见惯。
伊莎蓓拉离开钱便无法生活。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肆意挥霍使家庭的财政状况日益拮据,罗伯特不得不进行投机买卖以筹集资金。平日里他借酒浇愁,仅买酒就花费了数百英镑。虽然还是一个孩子,但庄士敦已经决定,一旦能够自立,马上离开这个由“酒鬼和**挥霍者组成的令人丧失斗志的家庭”。
他通过写作从不幸的家庭生活中寻找慰藉。他写了大量的幻想性历史故事,塑造了一系列虚幻人物,这些“人物”伴随他度过漫长的一生。其中包括一个被称为“笨拙人”的族群,酗酒的达姆巴顿伯爵是其中的主要成员。当庄士敦*终前往中国时,伯爵伴他同行。与庄士敦的父亲不同,伯爵是一位友善的酒鬼,是所在族群的生命与灵魂。他的笔下还有一个名叫“库克”的女孩,她总是随身携带“一个女帽盒和一把绿伞”,并因无地“在所有已婚和未婚男人中制造丑闻”而声名狼藉。库克跟她遇到的每一个男人打情骂俏,但似乎并没有**挥霍的习惯,所以其原型可能不是庄士敦的母亲。这些奇怪的人物形象自庄士敦少年时代起,就开始进入其内心世界,尽管他们“只存在于我的幻想中”。成年以后,他同自己的朋友及朋友的孩子们来“分享”这些人物形象。
尽管家庭生活混乱无序,庄士敦还是不断在学业上取得进步。1892年,他完成了自己的学业,由于仅有十七岁,还不能参加印度文职机构的选拔考试,他因此决定进入爱丁堡大学学习英语和历史,并很快便成为艺术系同学中的佼佼者。尽管他的英语成绩属于**,但真正胜过他人的是历史科目。1893年,一篇**的历史论文使他获得了代表荣誉的校长奖学金,数额是二十五基尼(1基尼等于1.05英镑)。一年以后,他再次取得成功,荣获格雷作品奖。
就在庄士敦结束他在爱丁堡大学学业的前夕,他们一家搬到了市**,来到爱丁堡西端的格罗维纳街。作为引人注目的维多利亚式排屋的一部分,这是一所笨重而又阴暗的房子,里面装饰着母亲在当时属于**时尚品位的**品。庄士敦憎恨这个地方,随着这次搬迁,他和泰迪与父母的关系急剧恶化,兄弟俩再也无法在这个家庭中呆下去。时机一旦成熟,泰迪便会离家去寻找自己喜欢的生活。而只要一有可能,庄士敦便会同爱丁堡的朋友们生活在一起。有时,他会到远方去旅行,比如到苏格兰高地去。只有这时,他才能获得真正的快乐,忘掉父亲的酗酒与冷漠,忘掉母亲的**与纵乐,充分利用大好时机来享受自己喜欢的娱乐活动:打猎、射击和散步。
1894年,在爱丁堡大学度过两年的时光后,庄士敦便放弃自己在苏格兰的学业,前往牛津的玛格德琳学院学习现代历史。当然,作为学习之所,牛津强于爱丁堡的原因之一是它离家相当远。这次远行没有带来什么遗憾,庄士敦很快便被玛格德琳的魅力所倾倒。他不仅在这里找到了学术研究方面的动力,而且结识了一群终生的挚友。
1894年10月16日,他来到玛格德琳学院,住在新厦。这是一幢乔治王朝时期的华美建筑,建于1 733年,属于意大利建筑凤格。华美的建筑与优美的环境同爱丁堡市**的煤烟与尘垢形成鲜明的对比。庄士敦的房间在六单元,同**搬入该单元的还有另外四名新生:弗朗西斯·阿米泰吉、塞梭·克莱门迪、帕西·戴尔和汤姆斯·拉夫狄。以后的岁月里,他们一直保持着亲密的朋友关系。
这是一个智慧的集体,其中只有戴尔是作为自费生进入玛格德琳学院的,其他人都带着奖学金就读。对于庄士敦来说,这是一个新的起点。在家乡,人们称呼他雷金纳德或雷杰,但他要求玛格德琳的新朋友们称他为约翰,直到辞世,朋友们一直这么称呼他。不过,其他试图抹掉过去的努力则没有成功。在**个学期结束之前,该单元的所有成员都了解到约翰是一个“自私、好唱反调而又沉默”的家伙,这使他一度成为“一个极难相处的舍友”。尽管个性如此,庄士敦在牛津还是生活得很愉快。学院的礼拜堂是他特别喜欢的一个地方,并且参加了学院的唱诗班。他还写诗,有一部分作品日后得以出版。
当约翰情绪化的个性有所收敛后,朋友们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富有魅力、聪明机智的人。庄士敦把自己一直以来虚构的怪诞人物向朋友们一一作了介绍。他们由此知道了库克(庄士敦后来称其为瓦克萧夫人)以及她的臭名声,不可思议的达姆巴顿伯爵继续行为狂放,酗酒无常,并成为“笨拙族群的勋爵大臣”。事实上,在很多时候,庄士敦花费在诗歌、音乐和虚构人物上的时间要远远多于学习。
在玛格德琳学院的第二学年末尾,庄士敦参加了印度文职机构的选拔考试。在十九世纪九十年代,竞争性考试是在英国获得公职的**途径,每一个职位多达七人竞争。考分*高的候选人可以在伦敦或印度获得一份美差,并且以后有可能被培养成为大英帝国的领导人。另外,还有被派往海峡殖民地(即新加坡——译者)、马来、锡兰和香港的见习生名额。所有这些工作都非常稳定且待遇优厚,而且在国内外都有发展机会。
庄士敦在那个夏季同他的学友们告别,并许诺今后保持联系。他本不打算重返大学校园,但在参加完考试一个月后,他非常惊讶地发现自己有多门考试不及格,*后不得不返回玛格德琳学院完成*后一年的学业。
这一次重返牛津,他仍然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非学术创作中去。他坦率地承认,当他1898年获得二等学位时,自己相当地满意,因为“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我所应获得的成绩,不知道还有谁在学业上付出的努力比我还少”。
毕业后,他又回到格罗维纳街,回到令人压抑的环境中,准备参加在那年8月份举行的又一轮选拔考试。在他读书期间,家里的情况一点儿也没好转,他很快发现“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无法进行真正的工作”。尽管如此,庄士敦还是决定全力备考,以便获得一份工作,从而永远离开家庭。此时他即将年满二十四岁,已经超过印度文职机构选拔考试的年龄限制。不过他已经同塞梭·克莱门迪家人谈过了,该家族跟香港方面很熟识,建议他投考香港职位,特别是“中国目前发生了一些激动人心的事情,令人向往”。因此,他决定把自己的目标锁定在香港见习生和伦敦地区的国内文职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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