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玛丽的飞翔
在一个仿佛凡湖碧水般深沉的梦境里,十五岁的玛丽正翱翔天际,她洁白赤裸的身躯偎依着一只凤凰的脖颈。凤凰通体白色,和玛丽苗条的身体一样洁白无瑕,它飞得轻柔飘逸,像一片羽毛,背着玛丽舒缓平稳地穿过了朵朵白云。
玛丽双手紧紧搂着凤凰,心里感到无比幸福。清凉的微风温柔地抚摸着她赤裸的脖子、肩膀和双腿,她禁不住心中的喜悦,浑身一阵战栗。
“哦,神鸟!”她轻声自言自语,“哦,圣鸟!哦,福鸟!”
这就是祖母讲的故事里的那只神鸟;那长得又高又瘦,脸孔让每个人都害怕的祖母每晚都会祈愿赞颂这只神鸟。神鸟终于来了,来自浩瀚无垠的天空,不偏不倚正好停落在她家门前。它从所有人当中将玛丽叼了起来并放在背上,朝天空缓缓飞去。
玛丽从祖母的故事中知道,凤凰呜叫时要给它奶喝,歌唱时要给它肉吃。要是满足了它这些要求,它就会驮着你不停歇地从一个地方飞到另一个地方,不过,要��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这神鸟就会发怒,会把你从它背上甩下去。玛丽以前时常听说这个故事,她相信那一定是真的。
向下遥望,凡湖的碧水波光粼粼。岸边耸立着一座宏伟的城市,这座城市像极了传说中的伊斯坦布尔,有关伊斯坦布尔的传闻玛丽听说的实在太多了。她简直无法把自己的目光从这座城市移开。
忽然间,凤凰嘎嘎地叫了起来,尖锐的声音让她觉得非常刺耳。
“我到哪儿去给你找奶喝呢,福鸟?”玛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要怎么在空中找到牛奶来喂你呢?”
凤凰再次叫了起来。
“天哪,我到哪儿给你弄奶喝呢?”她又问了一句。“那头红色母牛每天早上乳房都是胀鼓鼓的,我每天早上都要给它挤奶,可它不在这儿呀。”
这只巨鸟叫得更响了,吓坏了玛丽,巨鸟愤怒地摇晃着,仿佛要把玛丽从它脖颈上甩出去。
“求求你!”她哀求着,“等我们回到地上我再给你找奶喝行吗?我会给你挤红牛的奶喝,它的奶又香又甜,你想喝多少就给你挤多少。”
这时,玛丽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母牛有大乳房,那她自己也有两个小小的乳房。她便把手放在自己的一个乳房上挤了起来,几滴乳汁从她蔷薇花蕾般的乳头流出。她探身向前弯下胸脯,用自己温暖的乳汁湿润了凤凰的头部。突然间,流出的乳汁增多了:*初那几滴变成了一股溪流,转眼间,乳汁像泉水般喷涌而出。
神鸟喝了顺着脖子流下来的温暖乳汁,心满意足了。
清风抚摸着玛丽的身体,她任凭自己随风飘荡。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有如身边拂过的片片白云。
过了一会儿,她又听见了凤凰发出的叫声。这一次是凤凰悦耳的歌声。
“哦,我亲爱的凤凰,在这七重天上,让我到哪儿给你找肉吃呢?”
凤凰不停地唱着它的歌,玛丽也再一次向它哀求——这一次她实在是无可奉献了。凤凰开始发出可怕的尖叫声,玛丽感到世界的末日已经来临。
“啊,荣耀的神鸟!福鸟!”她大声喊道,“求求你,请别把我丢下去!”
她害怕的事没有发生。凤凰没有把她从自己的脖颈上甩下去。
玛丽看到她们正飞近一座山,山顶高耸,直指苍天。锯齿状的尖峰刺破云霄,朵朵白云在山峰下方缭绕。这只巨鸟把玛丽放在巍峨峰顶上一块*尖利的岩石上,玛丽的脊背仿佛就要被刺穿。她纤细赤裸的身体猛地一抖,寒冷和恐惧使她颤动不已。
突然间,凤凰发生了变化。它长出了一身黑色羽毛,原本白色的凤头也变得犹如黑炭一般,它的嘴变化成一把血红色的尖嘴钳。凤凰发出刺耳的尖叫,天地为之震撼,山中百鸟无不仓皇奔逃。
玛丽惊恐万状。“我知道它想吃肉。”她心想,“它一定要吃肉,所以肯定要吃我身上的肉。刚才它喝了我的奶,现在要把我的肉身生吞下去。”
巨鸟把它血红的尖嘴插入玛丽的两腿之间,进入那令人厌恶与受诅咒的罪恶之所。“这不过是幻觉,”玛丽安慰自己,“不过是个噩梦罢了,不会是真的。”可是这么想也并没有让她感到慰藉。
玛丽拼命把巨鸟那黑炭般的脑袋从她两腿间推开,但是凤凰的力气比她大多了,根本不在乎她的两只小手,只管步步深入,并将她的身体一片片地撕扯下来。
突然间,巨鸟的脑袋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人,玛丽看见一张长满黑毛的男人面孔。玛丽一眼认出了这胡须,是她伯父。
“伯父,把你撕掉的东西还给我吧。”她哀求道。
有着人头和满脸胡子面孔的凤凰把撕裂的身体碎片还给了她,随后转身飞向了天空。
玛丽孤零零地留在山顶上。她把身体的碎片一块一块捡起来,放回到原来的地方。每一块又都恢复原状,并立刻愈合。
玛丽突然一惊,醒了过来。
“我不要醒来。”她心想,“我再也不要醒来!”她做的噩梦把她吓坏了,可是实际情形更可怕。
她睁开了眼睛——村里每个人都津津乐道的那双大眼睛。那是一双少有的大眼睛,各种深浅不一的绿色和浓淡各异的褐色杂糅融合,实属**罕见,有人羡慕,有人妒忌。她祖母临死前常把她搂在怀里说:“这孩子的眼睛比太阳还要明亮。”
玛丽意识到她正用双手紧紧护着自己的两腿间,由于用力过大,连双手都疼了。
话说回来,起码醒来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她起码不再感到害怕了。她把伯父从脑海中清除出去;此刻,代替伯父在她记忆中出现的是那只凤凰。
她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去村外葡萄园边那间茅棚给伯父送饭的。她想不起来这个男人是如何扑在她身上强奸了她;想不起来她是怎么昏过去的;也想不起来后来她恢复知觉后,是怎么冲出茅棚夺路狂奔的。这一切都深深埋进了她内心的阴暗角落。
两个年轻人在墓地附近发现了她,她的皮肤被荆棘划得伤痕累累,腿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她吓得神志不清,浑身颤抖像只受伤的小鸟。两个年轻人抱着她穿过村里的集市,把她送回了家——在场的每个人都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玛丽的家人十分害怕说起这件事,就把她锁进了宅子外面那间潮湿昏暗的马厩里。
玛丽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她在葡萄园茅棚里遭遇的强奸,也没有说出欺负她的人是谁。事实上,她开始怀疑那件事究竟发生过没有。也许只不过是一个梦。她的记忆模糊了,记不清自己恢复知觉后做了些什么。整个事情在她脑子里成了一团乱麻,无论如何也想不清楚。但是她不能想象自己再叫他“伯父”了。她把那件事丢到了心里*深远的一个角落。然而即便是在那个意识够不着的地方,它还是在那里潜伏着——伺机再次溜进她的梦中。
马厩里很黑,铺着薄薄的褥子。微弱的光线透过老木门的裂缝和房顶上那个小窟窿,若隐若现地从外面漏进来。在昏暗中,依稀能看见丢在角落里的不用的马鞍、鞍袋、缰绳、马具、一把干草叉,木架上堆放着的一排一排的东西,一只装干面饼、干葡萄饼的口袋,还有些装谷子的口袋等,这些东西很难辨认,但是玛丽把它们都记熟了,知道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
她从出生到现在一直生活在凡湖边,这地方既是个村子,也是个镇子。她熟悉这里的每座房子、每棵树、每只鸟儿。那座被遗弃的亚美尼亚式的两层楼房就是她的家,里面的每个细节,都刻在了她脑子里:谷仓、简陋的浴室、泥炉子、马厩、鸡舍、园子、白杨树、院子。不管多小的东西,她闭上眼睛也能毫不费力地找到,就好像这东西是她自己搁在那里的一样。房子的木门上有两个门环,一大一小,是客人上门时用的。大的那个男人用,小的那个女人用。家里的女人一听敲门声就知道来的是男是女,大门环一响,她们刚好有时间把自己全身遮盖起来迎接男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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