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金丝猴的故乡在贵州梵净山。
九月的贵州依然骄阳似火。我们大汗淋漓,奔走在**的喀斯特地貌的崇山峻岭,直向梵净山进发!
寻访黔金丝猴,首先要找到老杨。老杨是研究黔金丝猴的**科学家,又是保护区的主管。他的考察营地在金顶那边的深山中。
今天的目标是上到金顶。金顶是梵净山的*高峰。
金顶是佛教**,经过整修后的登山石阶有八千级。
我们在确定考察项目时,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黔金丝猴独特的美和那里丰富的植物世界上。从青藏高原回来之后,赶紧放下沉重的行囊,冲洗大批的胶卷,又马不停蹄地往贵阳赶,根本没有去想路途的艰难。
一位摄影家对我说过,他是在抢时间为子孙们留下美。今天是一片五彩湿地,明天可能就要被开垦了:现在还是茂密的森林,明天就可能全都变成光秃秃的山岗;今天清亮的小溪,明天也许就变成了臭水;今天滔滔的大江,明天或将被大坝截断……
他用充满忧患的语调,道出了我心中多年的焦虑。
八千级石阶,相当于四百层高楼,真是“危乎高哉”!
管他哩!
拜访黔金丝猴的诱惑力太强了。
黔金丝猴与滇金丝猴、川金丝猴一起号称三大明星。
黔金丝猴又被称为灰金丝猴、牛尾猴。面孔翠蓝,如一块晶莹的蓝宝石。鼻孑L朝天,嘴唇丰满厚实。雪白的后肩,粗壮的长尾。它的美,别具一格。
黔金丝猴全世界现存只有七八百只,只生活在梵净山。也就是说,梵净山是它现在**的故乡,**的家园。只有到梵净山,才能领略黔金丝猴的风采、神韵。
滇金丝猴也是极度濒危的我国特产**动物,故乡在滇藏相交的雪山银峰。川金丝猴生活在四川、湖北、甘肃、陕西一带,生活领地要比黔金丝猴大得多,现存的数量也多出不少。
梵净山金顶,老杨和考察队跟踪黔金丝猴,经历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相依相伴,留下了很多精彩的故事……
八千个台阶与这相比,算得了什么!
到了梵净山下,看那连绵的峰峦起起伏伏,直抵云端,好像直到这时才感到,这将是一次艰难的跋涉。我们要在林中寻找黔金丝猴,还要跟踪考察,又不知道它愿不愿意接见。
以我在山野的经验,发现以前征服的那些狰狞陡峭的高山,比之于这样的山要好爬得多。这样的山似乎没有开头,也没有终点,爬完了这个山头,前面还有山头,无休无止,特别累人。
我赶紧找了家小店,买了件薄薄的背心,脱下了衬衣换上。李老师看着我做的这一切,什么也没说,倒是很仔细地检查了鞋带和背包。后来,我为这个措施沾沾自喜了很长时间。
朋友们建议我们不妨沿着登山石阶走,那样路要好走得多,也是到金顶找老杨的捷径。
我心里却有着另外的打算。
正抬脚登山,却有两架滑竿来到身边,热情地邀我们坐上去。
我微笑着,摆了摆手。
抬滑竿的一位壮实青年,已去取李老师肩上的摄影包。她急忙闪开,快步走到我的身边……
保护区的老张走上来:“李老师,路长着哩!别看有台阶,难走着哩!这是我们为你们准备的,还是坐上去吧!”
“我们是来考察的,怎么能坐上滑竿让人抬着?金丝猴怕早就笑弯了腰……”说着,她自己也笑起来了,大约是想到了那副滑稽相。
“可你们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怎么,想和我比赛爬山?”李老师还是嘻嘻哈哈的。
心地厚道的老张很无奈,于是悄悄向扛滑竿的青年使了个眼色,又对陪同的小罗叮嘱了几句。
我们开始拾级登山。
李老师习惯性地和小罗走在*前面。她说过,爬山时千万不能落在后面,那样会越落越远,越来越没劲。只有让人追着,才能激励自己。
我总是要提醒她刚开始走的时候悠着点,等腿走热了,才能加快步伐,否则很容易走垮。但在野外考察,到达目的地之前的路程总像是漫长的“引子”,到了目的地,想走快也快不起来了。这个矛盾很难解决。
两副滑竿依然跟着我们。这让我想起战场上跟在冲锋战士身后的担架队。
路在林中蜿蜒,两旁尽是马尾松和落叶的枫树、响叶杨、赤叶杨,针叶林和阔叶林混杂在一起,林下植物也特别繁茂。
李老师突然闪进了林子,紧接着就响起了咔嚓咔嚓的快门声。
原来,她发现了一棵挂满“衣衫”的大树。它叶形奇特,阔大的树叶恰似清代人所穿的上衣马褂,因而俗称马褂木,学名鹅掌楸。马褂木是古老的孑遗植物,属**一类保护植物,因为叶形特异,老远就能认出来。
关于鹅掌楸,还有个小故事。
两个多月前,在美国马里兰州大学访问时,艾莉教授请我到她家做客。那天是她先生来接我。他热情地跟我聊,可我未学过英语,只能微笑着频频点头。他懵了,只好沉默。
车窗外有棵眼熟的树,我于是请他停车。一看,果真是鹅掌楸。它乡遇故知,让我十分欣喜。
记得**次见到这种美丽的树,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地点在黄山。后来,我还看到了它与北美鹅掌楸的杂交种,树叶更为阔大,生长速度很快。
他也乐了,用手比划着它的叶子。显然,他熟悉这珍贵的植物。
我从包里拿出了地图。他用手指连接了中国和北美洲,又摊开双手,先合并到一起,然后分开。
我明白他是说在远古时代它们生长在同一块大陆,现在远隔太平洋的两地都生长有鹅掌楸,所以给大陆漂移学说提供了佐证。
没想到,这棵鹅掌楸突然消除了语言带来的隔膜,两个大男人就比比划划兴高采烈地谈起来了。我甚至知道了他是研究某一星球植物栽培的,尽管无法分清是火星或土星。
待到翻译赶来吃饭时,才证明我“听”懂了他的话。他确实是在一个机构中研究土星植物栽培的。美国人异想天开的创造精神留给我太多的感慨。
有了这段故事,我对鹅掌楸就多了一份感情。这不,远处有棵更为粗壮的。跑到近前,发现它的胸径至少有八九十厘米,树冠浓荫遮去了大片的天空。
李老师哪能放过这样的好机遇,又连连拍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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