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温柔地对待自己
文_羽毛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曾经*好的女友。
读书时她就是**学生,毕业后顺利进入某外资银行,凭借出色的能力,很快做到**主管的位置。工作3年,她存款丰厚,出入有车。积累了原始资本之后,她决定自己创业,走出更为广阔的天地。不久,她就向公司递交了辞呈,并谢绝了上司的一再挽留。
辞职之后,她拿出几乎全部积蓄,开了一家**时装店。之后的生活,却是烦琐、辛苦、艰难甚至卑微的。她必须接受商业主管部门的频繁训导,必须学习辨别各种布料,必须和供货商锱铢必较分厘不让,必须心力交瘁地做好财务计划……吃了很多苦,投进去很多钱,可是店里的生意始终平平,有时甚至入不敷出。
正在这时,她怀孕了。她的先生劝她,不如关了店,好好在家休养,反正他的工资暂时足够维持家用。可是她不情愿。她从小就好强,从没输过,一直活得风风光光。这是自己的**个店,怎么能如此潦草地关掉?从前的同事会怎么看她?坚决反对她辞职的父母会怎么看她?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失败。
她对自己说,一定要坚持。在关键时刻,人生更需��放手一搏。孩子要,事业,她也要。
她仍然在小店里忙忙碌碌。身体日益变得臃肿沉重,她却仍在忙着每季的换装进货,忙着增加各种促销手段,但是店里的生意仍然不太理想。她左思右想,*后找出原因,是地段不好。于是,她决定把店搬到另一个服装店集中的地方。
恰好,那里有店面出租。
这时,她已经怀孕8个多月,行动很不方便。可是,她执意要立即搬家,谁也劝阻不了。
那天,搬家公司的大货车就在门外。她已经辛苦了好几天清货整理,走路都觉得吃力,仍然在现场指挥那几个小伙子搬运。她嫌慢,于是自己也蹲下去,抱一个不算重的小纸箱。刚抱起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感到天旋地转,笔直地往后倒去,重重摔倒在地……
孩子没了。
说完这句话,坐在我对面的她,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她握着咖啡匙的细长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她再不愿意对此多说一句话。
可是,身为女人,我知道,怀孕8个多月的孩子,已经有了齐整的小模样,能够手舞足蹈地自己玩耍,即使早产也能生存了。
这样的孩子,却在一瞬间,消失了。
疼痛仿佛一棵生命力旺盛的植物扎入她的心里,4年过去,还是一碰就疼。我无话可说,只能保持沉默。许久,她接着说:“之后,我很长时间闭门不出。闲下来后,我居然无所适从,不懂得如何与自己相处,如何打发时间。一直以来,我拼命给自己加压,拼命工作,总以为事业和财富能让我充满力量,沉静下来,内心更多的却是不进则退的焦虑和害怕失去的惶恐。后来,我在朋友的介绍下,参加了一段时间的心理辅导。”
至今,她都记得老师的话如何让她情不自禁地落泪。老师说:“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座冰山。冰山的*上层是我们看得到的行为。我们忙碌,我们冲突,我们拼搏,我们失落……但是这一切之下,是我们未曾察觉的真实的内在。那里有我们的观点,我们的渴望,我们的感受,还有*深层的我们的自己。你可曾温柔地对待自己?”
从此,女友开始了另一种生活,耐心倾听并满足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求。她去植物园的热带植物馆,欣赏那些颜色异常鲜艳的花朵;她买来画笔和宣纸,学习绘画;每周3次健身,学习跆拳道;每月看一场话剧,听一场音乐会……这些工作之外的乐趣,细水长流地滋润着她,让她感受到了****的幸福与安宁。
如今,她已是一个2岁孩子的母亲,经营着一家品牌母婴服装店,生意不错。
她终于慢了下来,不再担心被生活的速度抛弃。眼前的她,眉眼舒展,双眸明亮,让我不由想起日本作家村上春树。他曾在《挪威的森林》的序言中说:“每一个人都像是一座两层楼。一楼有客厅、餐厅,二楼有卧室、书房,大多数人都在这两层楼间活动。实际上,人生还应该有一个地下室,没有灯,一团漆黑,那里是人的灵魂所在地。我常走进这个暗室,闭门不出,独自修炼……”
有多少人,一辈子都在客厅和卧室生活,从来不去探访位于地下的暗室?有多少人,能够远离风光和喧嚣,温柔地对待自己,从与自我相处的暗室里得到真正的光亮?
你的心,有熊掌抚摸吗
文_星子
月熊即亚洲黑熊,由于胸前有新月形金毛,又称月熊,世界八大熊种之一,被《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列为保护动物。“活取熊胆”*早由朝鲜发明,20世纪80年代传入中国。养熊场里,每头熊**要被抽胆汁2至4次,*少30毫升,*多200毫升。在四川,1公斤熊胆汁的售价为三四千元人民币。除了“活取熊胆”,在熊场,熊的左前掌也是奇货可居的商品。这也是为什么救助**的月熊大多只有三只熊掌。
据专家研究,有超过50种的中药材具有与熊胆汁相同的功效,人工合成的脱氧熊胆酸(熊胆汁中有**作用的成分)也随处可得。但出于一种迷信和盲从,人类依然不断向月熊“活取胆汁”。
日前,广西警方破获一起特大走私案。一犯罪团伙以运废纸的名义,将173只熊掌及其他走私物品运至防城港市时,被警方抓获。
2005年之前,黑熊在我心里,至多是童话故事里的“三只熊”的主人公,或者丛林里晃着巨大身躯让猎人都让三分的霸主。
我不知道在很多个黑暗的院子或者厂房里,会有一些黑熊被关在笼子里,肚子上插着管子,流着胆汁,**天在黑暗的房间里终老。直到4年前的春天,我踏进成都龙桥黑熊**的大门。
4年后的春天,我再次来到龙桥。在距离成都几十公里的一块普通的菜地之间,这个小小的熊乐园,给了养熊场里受虐待的黑熊平静安详的生活。
这个熊乐园的出现,始于亚洲动物基金创始人谢罗便臣女士的某次养熊场之旅。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黑熊伸出一只爪子,求救般地望着她,谢罗便臣女士握住了这只黑色的毛茸茸的爪子,从此就再也没有松开。
她开始到处宣传,号召人们拒用熊胆制品。后来,在和四川省林业厅多次洽谈和沟通后,她与四川省林业厅签下了一个协议:她获得批准在成都龙桥建立一个黑熊保护**,责任是接收四川省内条件*恶劣的养熊场的500头黑熊,并在2008年奥运会以前中止养熊业。于是,黑熊**在龙桥生长起来。
按照这里一个工作人员的说法,“这里的每只熊都中了大奖”。确实,能够被黑熊**发现又带到这里来的黑熊,只是总数中很少的一部分——同时,所有被带回的熊要先经历一次次手术——包括摘除胆囊、检查**、拔牙等——有不少熊没有熬过这些过程。
对于*终来到这里的熊来说,这里虽然不是它们的父辈或者它们童年时曾生活过的丛林——它们也无法再重温那样的生活,但比起在养熊场蜷缩在难以翻身的窄小生锈的铁笼中,每天忍受抽胆汁的痛苦的生活,如今的它们已然是十分幸福了。
这里的黑熊都有名字,每当饲养员谈起自己养的黑熊时,每个人脸上都会闪出光芒,仿佛他们照顾的是自己的孩子。
来到这里的熊,大部分*少也在养熊场待了七八年。由于在养熊场长期不见阳光,没有运动,营养匮乏,这种生活状态严重地损害了它们的健康和情绪,很多熊养成了一些行为疾病,比如在笼中不断地疯狂摇头,有时甚至摇**都不会停。这是因为在养熊场狭窄的铁笼里它们无法翻身,只有不断地疯狂地摆头,这是它们的身体**能够自由活动的部分。
为了抚平过去的痛苦记忆给熊们带来的心理阴影,工作人员想了很多办法。他们制作了一些中空的圆形玩具,在里面装上瓜子、胡豆、水等美味发给熊们玩耍,在玩耍当中,转到合适的角度就会有吃的掉出来,这样一个玩具可以让它们津津有味地消磨掉很多时间,慢慢也就改掉了摇头的毛病。
记得**次,我们去的时候接近晚饭时间,几个年轻的饲养员正在熊舍各处撒着熊粮,并往高处和树桩上放冻着果蔬(胡萝卜、菠萝、苹果、西瓜)的大个儿冰块。一切安排就绪后,饲养员吹起了哨子,站在笼舍顶上的其他饲养员缓缓拉起笼子的铁门,急不可耐的黑熊马上奔出来,找定一摊食物就埋头舔食起来。
当开始的急切获得满足后,一些贪心的家伙就开始和别的熊争抢,也有一些聪明的家伙发现了树桩、土坡上闪闪发光的果蔬冰,就姿势笨拙却很稳健地爬上去(用三只脚),美美地享受起来。有的小家伙甚至只有两只爪子,但仍然能够用自己仅有的腿爪奔跑、玩耍。
这些熊愉快进食的时候,带领我们参观的一位工作人员说:“这些熊很宽容。”确实,动物的仇恨记忆似乎比人类要弱得多。刚来的时候它们会很敌视帮助它们的志愿者,但在一段时间之后,大部分的熊都能够慢慢重新接受人类,接受同类,接受自己的生活。
黑熊**的园区中间有一条小河流过,河水流得较缓的地方,还开着小小的红莲。河边的竹林旁有一小块熊墓地,埋葬着在这里死去的黑熊。随着时间的推移,坟墓慢慢变多,**次我来的时候,只有十个左右,而4年后,这里已凸起几十个小土堆。
每个坟墓都很简单,只是一堆黄土,墓前往往插着用两段竹子扎合而成的十字架、几朵白菊,还有从旁边河滩捡来的鹅卵石,上面写着熊宝宝的名字。在**的一间小小的展室里,我们看到了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笼,一米多长,半米多宽,上面的笼盖是可以随意抬高和压低的,压低时高度不到半米,站立起来有两米高的黑熊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只能蜷缩着,翻身都很困难。这一状态本来是为了方便取胆汁,以免黑熊剧烈活动,影响抽取。但一些熊场主嫌麻烦,就干脆将笼盖压下,熊常年被压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一只名叫Franzi的熊在过分狭小的空间里长成了一只侏儒熊,还没有一只一岁的小熊大。
教育室还陈列着许多照片,其中*引人注目的是一张真熊大小的照片,这是**的头号明星熊安德鲁。它是**只被救回来的熊,曾经在谢罗便臣女士手心里舔食蜂蜜。
亚洲动物基金会的理念是AnimalWelfare(动物福利),致力于让动物生活得快乐、有尊严,反对无必要的牺牲动物的商业行为。整个**都充溢着一种世外桃源般的气息:安静,祥和。一只花猫和一只黑猫大摇大摆地在院子里一会儿冒出来一会儿钻进房里去;麻雀在房子门上做了巢,站在高处睁着小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人们忙碌;除了黑熊,这里还养了两只猴子、一只豹猫,还有很多狗,这些都是他们从喜新厌旧的主人那里救回来的可
怜“弃儿”。两只猴子是从吃猴脑的餐桌上救下的,而一只冲我们大叫的狗叫sack (麻袋) ,是正被装在麻袋里打(准备打死后食肉)的时候被买下的,它的名字即是纪念它的重生。
4年后,虽然黑熊**增建了新的动物医院、新的熊圈,但教育室变化并不大,当时救下的猴子也仍在园区一角,据说添了毛病——讨厌穿花衣服的女孩。
这里仍然有很多猫、狗在悠然自在地生活,许多麻雀飞起落下,在熊圈里寻找食物……一切都和4年前一模一样。4年前那个秋天,离开龙桥的时候,黑熊这种曾经仿佛属于童话的动物突然在我心里占据了一个角落,让我在这个纷繁复杂的城市里,在为种种杂事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忽然会感觉到有一只饱经伤害的爪子若有若无地抚摸着我的心脏,让我总是想起它们。
于是我写下了这些文字,希望记得,我的心曾有熊掌抚过。而你呢?你的心,有熊掌抚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