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我强烈反对频繁更换网名的原因如下 我住在这区老楼的C座七楼,从外面看过来,爬山虎只攀到四楼的位置,管喜住在四楼,沾着露水的爬山虎隔墙偷窥他充满酒精气味的夜。
管喜的夜是热闹的,灯火通明,醉生梦死。他抓一把剥好壳的花生米向上一抛,张开嘴接住它们。入口的是单数,他就去和淙淙道歉,如果是双数,他就醉死在家中等着淙淙来跟他道歉。
如果淙淙三天没来,那么第四天深夜里管喜就会打电话给我,他带着很浓的鼻音问我,胡小南,你在干吗呢? 起初我还会非常严肃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比方说我在读书呢,什么书?哦,是《一个人的战争》。再或者回答他我正在涂指甲油,矢车菊蓝,脚趾甲上涂板岩蓝。
后来我发现他并不在意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所以我也就学会了用三秒钟的静默来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接下来管喜就会说,下来陪我看电影吧,带几瓶酒来。这表示他愤怒、焦虑、情绪失控。
或者说,下来看看我,我生病了,浑身难受。这表示他悲伤、绝望、万念俱灰。
而这一次他说的是,胡小南,你下来抱抱我吧。
他声音迷蒙,像是用一块尚未拧干的毛巾捂住了口鼻,因此那些情绪无处泄露。
我想了想,尽可能让自己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回答,没空。
管喜轻描淡写地问我,没空?难道胡小南你也恋爱了?还是你要去约会相亲了? 我说,看了你和淙淙整日一起上演的《爱恨情仇录》,我可不敢自掘坟墓去恋爱。
管喜顿了顿,说,可是胡小南,我现在真的很难受,我觉得我快要死了,你还是下来抱抱我吧。
戏路太老套了,虽然“抱抱管喜”这一条附加的内容让我春心大动了好一会儿,但是出于某种近乎变态的尊严感,我还是果决地挂断了电话。
十分钟前,网友“OK先生”提出了见面要求,他说,Yes小姐,出来喝杯豆奶吧。
我欣然应约。
OK先生是我第二个提出见面要求的网友,**个是痞子菜鸟,当初他问我,轻舞肥羊,你不会是骗我的吧?我十二万分之诚恳地回答,当然不是! 事实上我是骗他的没有错,为了替管喜还清他欠下的欠款,我摇身一变成了新一代网上诈骗犯,我骗痞子菜鸟说,你想当歌星吗?我是星探界的奇葩。
当时新闻联播里还在播放网络诈骗犯的悲剧下场,我一边看一边就铁了心肠,电话里还有催债的在那扯着嗓子喊,再不还钱,我就弄死他! 我知道自己不能看着管喜被弄死,毕竟他死了,遗产的合法拥有者也轮不到我。
那天下午我将自己打扮得很娱乐圈,又用为数不多的钱买了副太阳镜给自己戴上,直到确认它完好地遮住了我的良心后才昂首阔步地出了门。
那天下着小雨,整个城市潮湿且粘腻,淙淙打来电话跟我哭,边哭边说,胡小南,怎么办啊,喜子要被他们弄死了。
我心烦意乱地喊,哭哭哭,哭丧啊哭,等他死了你再哭! 淙淙就哽咽着挂了电话,一分钟后电话又响了,是淙淙的表哥,他在电话里骂我,胡小南你这个死三八,你敢骂我妹妹? 我彻底失去了理智,对着电话一通乱吼,你这个死娘炮,再废话一句老娘连你一起活埋了! 那边顿时安静了,我烦躁地站在天桥下,忽然间觉得自己很没有存在感。
我究竟是什么呢?管喜是淙淙的男朋友,他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这样为他冲锋陷阵地���头阵,他是不是能够看见其实我早已害怕得双脚发软了呢? 正胡思乱想着,一把黑色雨伞映入眼帘,然后是一张沉淀过表情的年轻脸庞。
是这样一张脸,白净温吞,眉目清秀,又带着一脸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正义感。虽然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瞳却明亮得像个孩童。
他十分腼腆地问我,你是肥羊吧?我是菜鸟啊。你好你好。
雨幕还在我们周围断断续续地冲刷着大地,他穿得并不时髦,应该是哪所学校的校服,但他的鞋子却刷得干干净净,找不出一个泥点子。
他真诚地告诉我,自己的父母都在乡下种地,他听说这年头唱歌能赚很多钱,他想赚些钱,把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父母接到城里来。
我心虚地应着,假模假式地让他给我唱首歌听听。
然后,我顺理成章地骗走了他五千块钱的“报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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