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 雕 大 象
(美)利比 菲舍尔 赫尔曼
1
嘎斯盯着当铺橱窗里的那尊玉雕大象摆件,心里思量着这个东西是否能够成为他的救星。这件玉雕大象高约十英寸,通体呈透明的淡绿色,弯曲的鼻子指向空中,仿佛在为胜利而欢呼。查理曼,他的销赃人,说这寓意着好运。查理曼是个中国人。
嘎斯将报纸折起来夹在胳膊下面。和其他所有的当铺一样,查理曼的当铺也隐蔽在一幢建筑物里,里面又暗又脏,楼上还从事非法的赌博活动。褪了色的黄色汉字谁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贴在窗户上。一条画面斑驳、嘴里吐着火焰的龙蹲在门头上。
嘎斯脚步沉重地走过白垩水泥建成的街区,然后推开了那家餐馆的门走了进去。这家餐馆是仅有的还没有搬到郊区去的餐馆中的一家,餐馆里灯光暗淡,但还能看得清东西至少能够看得见被染成黄色的餐巾纸和桌子上的污渍。
皮特坐在第二个包厢里喝着汤,嘴里不时发出啧啧的响声。另外还有三个亚裔男子坐在后面的桌旁。商会宣称唐人街生意兴隆,不过,绝大部分的生意都是由那些名声不佳的“商人们”经营的,而且不是在小巷里,就是在街角处,或者就在像眼前这个油渍斑斑的餐厅里。有传言说,市长已经决定将唐人街搬到郊区去。但是,这个谣言始终是一个谣言。
皮特停止喝汤,抬起头来,“怎么才来?”
“交通。”嘎斯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下,心里纳闷为什么他们还会来这里。习惯,他猜想。惯性。
他的伙伴咕哝了一声,然后又开始喝他的汤。
“怎么样?”
“就那样。”
一个服务员走过来,递给嘎斯一个薄膜贴面的塑料菜单,菜单边上的薄膜已经翘了起来。嘎斯挥手让他拿开。“老样子,陈。”
“你是要蛋卷还是要汤?”他问道,说“蛋卷”的时候,舌头往上翘得太厉害,听上去好像说的是“蛋圈”。
嘎斯将衣服拉紧。十二月的空气寒冷刺骨。“汤。”
陈点了点头,然后便消失到一扇叽嘎作响的门后面去了。
皮特抬起头,“怎么样?”
嘎斯将胳膊肘靠在桌子上,“良性的。”
皮特哧地一笑,“太好了!”
“我很幸运。”
“这下好了。”皮特大笑道,“医生怎么说?”
陈从厨房里出来,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他将汤放到嘎斯的面前。
“说你老了就会得这种病。”
“谁他妈老了?”皮特显得很不服气。
“你都奔六十了,我也是,”嘎斯说,“他说几年之后���还可能再得这种病。都是压力什么造成的。”
“压力会引发**?”
嘎斯点点头,“他说,我应该更加爱惜自己的身体,提高身体的免疫力。”
“那就多吃蔬菜。”皮特嗤了一下鼻子。
“他就是这么说的。”
皮特咬了一口蛋卷,慢慢嚼着,“但是,嘿。你躲过了一劫,得庆祝一下!”他扭转身子。“哎,陈。你那破厨房里有香槟吗?”
陈立刻皱起了眉头,“不好意思。没有。要不我去隔壁看看?”“不,不。不麻烦了,”嘎斯大声说道,他看着对面的皮特。“不值得这样。”
“你肯定吗?”皮特看上去像是要争辩,但是*后还是放弃了。“好吧,那至少也得来点点心。”
“我不”
“陈。给这个家伙来点该死的点心,好吗?”
陈消失在厨房里。
“这么说,你准备回来工作了?”皮特说。
“怎么啦?你有什么活吗?”
“一大堆事。”皮特咧嘴一笑。“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巴灵顿有一票不错的活。”
陈端着一个盘子将点心送了过来。嘎斯研究着这个松软的白色东西,不敢肯定该怎样下口,然后,他一把将它抓在手里,咬了一口。味道出奇地好。
“有一个商人,现在快退休了。他住在一座豪宅里,但是,多数时间都不在家。冬天当雪鸟,夏天去密歇根,其他时间在欧洲。那个地方空无一人。我们让比利去将警报断开,并且”
“不要让比利去!上帝。他可是个该死的疯子。还记得上一次吗?差点让我们被捕。”
“我知道。但是,他精通电子设备。”皮特的一只手向旁边划拉了一下,
“那么,你进去?”
嘎斯摇摇头,“我可不这么想。至少现在不行。”
皮特皱起眉头,“为什么?”
嘎斯没有回答,皮特耸了耸肩,给自己到了一些茶。他呷了一口,做
了个鬼脸,“真苦。”
嘎斯微微一笑。
“有什么好笑的吗?”
嘎斯摇了摇头,“没有。”
“嘿,”皮特说,“我们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商量一下。”
“什么事儿?”
“我想查理曼那儿可能会出问题。”
嘎斯瞟了他一眼,“什么问题?”
“嗯,你可能没有注意,你只顾应付你自己的状况了。但是,我感觉有点异常嗯,他有点不对劲儿。我想他遇到麻烦了。我想他可能和魔鬼做了一笔交易。我对他进行了监视,靠这种低级的方法。所以,我发现了另一个家伙,不过,那个家伙不住在唐人街,明白吗?另外我还”
“不。”嘎斯将汤碗推到一边。
“你说‘不’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这样,查理曼本应该告诉我们的。我们和他认识可不是**两天了。”
“我不知道,嘎斯。他行为有点反常。”
陈又给他们送来了食物:嘎斯的鸡肉炒面,皮特的糖醋里脊。嘎斯将放在蜡纸包里的松脆的面条洒在上面。几分钟之后,耳朵里听到的只有叉子和盘子碰撞发出的叮当声。他们好多年没有使用过筷子了。过了一会儿,皮特脱口说道:“嘿,伙计,你怎么了?”
“没什么。”
“骗子就别瞒骗子了。我认识你已经二十年了。”嘎斯停住嘴。“没错。”他将叉子架到盘子上,“当我坐在医院的候诊室时,看到周围到处都是病人。他们绝大多数都病得很重,你知道吗?你能够我能够从他们的脸上看出来。”
皮特点了点头。
“那个医生迟到了一个多小时。我不知道那些混蛋为什么不守时,明白我的意思吗?”
皮特发出局促的笑声,“如果我们迟到那么久,早就被骂得狗血喷头了。”
嘎斯点点头,“我当时坐立不安,你知道吗?所以就在走廊里散步。散步的时候,我发现走廊的另一端有一部投币电话。我从它旁边经过时,看到一个女人在打电话。”
皮特插起一块菠萝。
“她穿着病号服,一边打电话,一边哭。”
“妈的。我*不愿意看见女人哭了。”
“我也一样。所以,我转身往回走,但是,转身时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嘎斯停顿了一下,“我觉得她有点眼熟。我不知道是哪熟。她的脸。还有她的声音。以前我听到过。”
“是吗?”皮特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从里面抖出一支香烟。“我离开时走得很慢,我能够听到她说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后来证明她正在跟她的保险公司通话。要求他们支付换一个新肾脏的费用。但是,他们不愿意支付。她一直在哀求他们,皮特。她说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需要帮助,不然她就得死。”
皮特划着一根火柴将烟点上,“太难了。”“她看上去状态很差。瘦得皮包骨头,脸色苍白,整个身子佝偻着。”他愤怒地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说,那个女人随时都会跪倒在地上,没有一个人会伸出一个手指头帮她。”
“或许她的你叫什么来着或许她的大限将至。”
“我不知道。正当我转身准备朝医生的办公室走去时,突然想起来我是怎么认识她的。”
“怎么认识的?”
嘎斯舔了舔嘴唇,“我们。伙计。她是我们的一个目标。”
“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在市**的那次行动吗?大约六个月前?”一个不安地表情出现在皮特的脸上,“就是有个妇女在卧室里,而我们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