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齐都哈哈大笑了。笑一阵,又告诉我山鬼和毒蛇的事情。他们说山上深草中藏伏毒蛇,此山毒蛇也并不怎么长大,颜色也并不怎么凶恶,只仿佛是石头颜色,然而它们却极其可怕,因为它们*喜欢追逐行人,而它们又爬得非常迅速,简直如同在草上飞驰,人可以听到沙沙的声音。有人不幸被毒蛇缠住,它至死也不会放松,除非你立刻用镰刀把它割裂,而为毒蛇所啮破的伤痕是永难痊好的,那伤痕将继续糜烂,以至把人烂死为止。这类事情时常为割草人或牧羊人所遭遇。
“毒蛇既到处皆是,为什么我还不曾见过?”
“你不曾见过,不错,你当然不会见到,因为山里的毒蛇白天是不出来的,你早晨起来不看见草叶上的白沫吗?”说这话的是刘兴。
这件证明颇使我信服,因为我曾见过绿草上许多白沫,我还以为那是牛羊反刍所流的口涎呢。而且尤以一种叶似竹叶的小草上*常见到白沫,我又曾经误认那就是薇一类植物,于是很自然地想起饿死首阳山的两个古人。
高立山却以为刘兴的说明尚不足奇,他更���惊讶的声色告诉道:
“晴天白日固然不出来,像这样大雾天却很容易碰见毒蛇。”
刘兴又仿佛害怕的样子加说道:“不光毒蛇呀,就连山鬼也常常在大雾天出现呢。”
他们说山鬼的样子总看不清,大概就像团团的一个入影儿。山鬼的居处是嚵岩之下的深洞里。那些地方当然很少有人敢去,尤其当夜晚或者雾天。原来山鬼也同毒蛇一样,有时候误认大雾为黑夜。打柴的,采药的,有时碰见山鬼,十个有八个就不能逃生,因为山鬼也像水鬼一样,喜欢换替死鬼,遇见生人便推下嚵岩或拉入石窟。他们又说常听见山鬼的哭声和呼号声,那声音就好像雾里刮大风。
“你不信吗?”高立山很严肃地想说服我,“我告诉你,哑巴的爹爹和哥哥都是碰到了山鬼,摔死在后山的山涧里。”
他们的声音变得很低,脸色也有些沉郁,他们又向远方的浓雾中送一个眼色,仿佛那看不见的地方就有山鬼。
这话颇引起我的好奇,我乃打听那个哑子是什么人物。他们说那哑巴就住在上边“升仙坊”一旁的小庙里,他遇见任何人总爱比手画脚地说他的哑巴话。于是我乃急忙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见过他,我见过他。”这回忆使我喜悦,也使我怅惘。一日清晨,我同昭欲攀登山之绝顶,爬到“升仙坊”时正看到许多人停下来休息,而那也正是应当休息的地方,因为从此以上,便是*难走的“紧十八盘”了。我们坐下来以后,才知道那些登山人并非只为了休息,同时,他们是正在听一个哑子讲话。一个高大结实的汉子,山之子,正站在“升仙坊”前面峭壁的顶上,以洪朗的声音,以只有他自己能了解的语言,说着一个别人所不能懂的故事,虽然他用了种种动作来作为说明,然而却依然没有人能够懂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