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踏上台阶,招待所晚间值班服务员赶紧上前扶掖已呈醉态的新到任政委。方思依然拒绝,没忘记回头打发走艾若。在服务员的**下,他独自走进早已打开的房间,掩上门,和衣倒在床上,双手垫在脑后,眼睛瞪着天花板。尽管,离开麒麟监狱之际,他坦然地面对部下,笑言调动正常;但是,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是处级干部正常轮岗,他不应该被贬为党委副书记,同时,冉寒春局长找他谈话时,也是闪烁其词。他知道自己有个别事情的处理给人抓住了把柄,可明显的过失是没有的,他想不明白,自己被调离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想问个明白,也知道问不明白。索性不问。来到陌生的监狱,没有了昔日满目朝夕相处的熟悉脸庞,处处陌生。“你,怎不敲门?”已有一面之缘的女服务员他又生疏了。她无声无息地立于面前。“方政委,我都敲了两遍了,我还以为您睡着了呢!”她抄起杯子给新来的政委倒茶。“谢谢!你出去吧。”服务员似乎没听到他的招呼。转身进了洗手间,打开热水器,调试水温,“方政委,水温正好,您可以洗澡了。”真是呵护备至。“知道了。你走吧!”“您需要我的时候打个电话。”她走向门边。方思礼貌地送她到门口。她回头关门,忽见方思跟在身后,“您还有吩咐?”“没了,谢谢!”“这么客气的监狱领导我还是头一回遇见,您没有架子。其实,为客人提供服务是我们的本职工作,更何况您是我们的领导呢。”方思不大适应如此热情周到的服务,觉得眼前的服务员的话也多了些。在麒麟监狱,他尊为一把手,从没有享受过如此的服务。他不喜欢鞍前马后的陪伴和伺候。他认为,应该亲力亲为的事用不着劳烦别人。如果你表现出这方面的兴趣,那么一些部下的精力就从本职工作转移,将全部心思耗在溜须拍马上了。如此,哪还有什么人愿意埋头脚踏实地地工作?他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有点烫,又放下,仰面躺倒在被子上。四十岁的副手,三十刚出头的头,如何配合?他在麒麟监狱的时候,做了自己十几年上司的老领导突然成了自己的副手,此君心里极不平衡,表面上和风煦雨,暗地里与他较劲。 曾有一次去参观监狱,听监狱的领导介绍情况,他谈到犯人进了监狱,管理人员**步要做的,就是让犯人“归位”。我理解他的意思,监狱是改造犯人的地方,犯人进来以前,不管从事什么工作,到这里,统统要卸下社会的“面具”,还一个本原的人的面目,这样才能心甘情愿地接受改造,重新做人。
然而,人在社会上所扮演的角色,是适应漫长经历而形成,也就是说,那“面具”是**天地粘成的,又如何一下子就卸脱了?
这也就是监狱工作的难度。
山风写的这部《面具》长篇,就是写的监狱生活。这里集中了社会上的各色人物,特别是改革时代,随着经济快速发展,社会的“面具”越来越复杂,进监狱犯人的“面具”色彩也越来越丰富。腐败的官员,暴发的老板等等等等,进得监狱来,各人的“面具”一时不脱,便继续演着各自的角色,有时那角色又不免歪斜着、颠倒着,那演出的剧目是杂乱的,也有不少是荒诞的,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