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命爱一个姑娘
我们都期待美满的故事,但其实恰恰是要靠我们的勇气,才让故事变得美满,
让爱人就离自己一个枕头的距离,有时候甚至是负二十厘米的距离。
和朋友们聚会,大家决定玩一个游戏。
找一个主题,然后讲一段自己的真实经历,看看谁的经历*有起承转合,*催泪、*奇葩,或者*让人无语凝噎,想抄家伙。
*后我们选定了一个主题——你有没有玩命爱过一个姑娘。
这个问题抛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沉默了,纷纷在记忆中寻找那段为了姑娘、为了爱情玩命的激情岁月。
在座的男士们,有的已经结婚,有的有女朋友,有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单身狗。
在大家都沉默的片刻,四张点了根烟,说:“我的故事都到了嗓子眼了,我先说吧。”
我笑而不语,等着四张的下文。
四张并没有四十岁。
我们二十来岁认识他的时候,大家就管他叫四张了。
当时,我们都在山东上大学。
四张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叫何玉。
据四张说,他跟何玉从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一起啃过锅里的大腿骨,一起光着屁股洗过澡……更神奇的是,两个人生日只差两天,性格互补,血型一致,简直就是上天早就设定好的一对。
四张说:“在我还不知道男孩和女孩在一起可以生小孩的时候,我就想跟何玉生小孩了。”
两个人从小在一起过家家,玩过给对方检查身体的游戏,不论见到谁的父母都可以直接叫爸妈。
四张跟何玉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在一起,两个人一起经历了第二性征发育,长出喉结,胸脯耸起来,梦遗,初潮,青春期的各种烦躁……在别人互相爱慕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还是单纯得像初生的婴儿。
高中时期,何玉出过一次意外,失血过多。四张不由分说地给何玉输了血。四张说:“看着我的血通过输血管流进何玉的身体里,我就感觉我和何玉血脉相通了。就好像,就好像我把我的基因输送到何玉身体里一样。跟做爱的感觉一模一样,有战栗,有晕眩,还有高潮。真的,不骗人。”
*终,两个人去了山东相邻城市的两所大学,隔着一百八十公里。
上大学是两个人这么多年来**次分开。四张说:“我就好像经历了一次连体婴儿分离手术,而何玉就是我的幻肢,我总觉得一转头就能看见她,可是真转过头,又发现她不在了。”
真正的变故发生在一年后的情人节前夜���
四张接到了何玉的一通电话,电话里,何玉不无娇羞地说:“四张,四张,有个男孩子跟我表白哎,你说我该不该答应他啊?”
四张傻了,在他听起来,这仿佛就是在问:老公,老公,有个男孩子要跟我睡觉哎,你说我该不该答应他?
四张疯了,跳起来,念叨着:“哎呀,我擦,我擦,我擦。”
他外套都没穿,直接冲出宿舍,抄起自己的自行车,蹬上车就往外狂奔。
夜色中的马路上,一个只穿着毛衣的缺货发狂地蹬着自行车,正在赶往一百八十公里之外的城市,问题是他要去干吗呢?
四张后来说:“当时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要去干吗,也许是去灭口。”
四张发狂地蹬了一整夜自行车,从毛衣到内裤都湿透了,整个人冒着热气,像是一个瓦特时代的蒸汽机。
在情人节当天中午,四张终于赶到何玉的宿舍楼下,跳下自行车的时候,他差点瘫在地上。
多年以后,四张回忆起来,恨恨地说了一句英文:“I can not feel my legs.”
何玉从女生宿舍楼出来的时候,四张正用一种诡异的外八字站姿站着,穿着毛衣,瑟缩着,像是刚刚从戒备*森严的监狱里越狱而出。
何玉惊得差点背过气去:“你怎么来了?你外套呢?”
何玉不等四张说话,冲回宿舍,不一会儿,拿着一件女式的粉色及膝羽绒服跑出来,不由分说地套在了四张身上。
四张继续用外八字的姿势站着,穿着粉色的女式及膝羽绒服,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你答应了?”
何玉一愣:“什么?”
四张几乎都带了哭腔:“你答应和追你的那个男人好了?”
何玉哭笑不得:“我……我还没有。”
四张疯了:“那你是准备答应了?”
何玉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浮起娇羞:“我不知道。哎,不过我问你,男生追求女生的时候,是不是脑子里都想着那个啊?”
四张一下子被这句话抽得痛彻心扉。
时隔多年,四张回忆起那个时刻,还是痛得弯下了腰,恨不得立刻倒在地上舔马路。
当天晚上,何玉带四张到学校餐厅吃了饺子,再把四张安排到男生宿舍睡一晚。
四张送何玉回女生宿舍的时候,那个追求何玉的男生抱着一束花等在宿舍楼下。
男生看到何玉身旁穿着粉色女式及膝羽绒服的四张,狐疑地往后退了两步。
何玉不好意思地对四张说:“我过去跟他说两句。”
四张说不出话,就看着何玉跑向那个男生,两个人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四张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学学唇语。
就在四张忍不住要冲过去的时候,何玉接过了男生递给她的那束花,对男生娇羞地笑了笑。
四张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不是“咔嚓”,也不是“吧唧”,也不是“轰隆”,而是何玉的笑声,呵呵。
四张男性的尊严终于复苏,他转身就跑,只留下何玉在他身后喊:“你去哪儿啊?”
夜色中的马路上,一个穿着女式及膝羽绒服的倒霉蛋,拼命地蹬着自行车奔驰在马路上。
四张形容说,那时候的心痛就像是,内脏全长在了外面,每走一步,都被粗糙的柏油马路摩擦。
四张无法想象,自己青梅竹马了二十年的女孩,在情人节的夜晚,当着自己的面,答应了另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男人的求爱。
四张觉得这个世界不会好了。
大学里剩下的时光,四张没有谈恋爱,转而对各种社团活动产生了兴趣。先后参加过大学生电路装置比赛、大学生贫困山区十日行、大学生街头公益筹款,等等之类。
毕业之后,何玉拿到一份不错的Offer,去了北京,成了北漂的一员。
四张在山东一家运输公司跑货运,开着大卡车,一趟车要跑三四天,车上吃,车上睡;夏天就在驾驶室里挂个蚊帐,冬天就浑身贴着暖宝宝,车里放几把暖瓶。碰上堵车的时候,也会堵个两三天,四张就和同样被困的司机一起斗地主,打保皇。
一次,四张开着卡车跑长途送一车情趣玩具。路上,突然接到了何玉的电话。
何玉在电话里哭着说:“四张,四张,我钱包丢了,身份证也没了,我租的房子下水道也堵了,现在正往外冒水,我找不到房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四张一听,嘴里念叨着:“哎呀,我擦,我擦,我擦。”当即猛地掉转车头,临时改了路线,憋着一泡从山东就带着的尿,拉着一车情趣玩具就往北京狂奔,完全忘记了等着发货的那批淘宝店店主。
四张的大货车开不进小区,就把车停在小区外面的马路上,然后跳下车,憋着那泡尿,冲进何玉租住的小区,砸门。何玉打开门,看着风尘仆仆的四张,呆住了。四张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先让我撒个尿。”
何玉听着四张水流湍急地打击着马桶,惊魂未定。紧接着,又听见洗手间里,四张吭哧吭哧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四张走出来,洗手间里焕然一新,下水道也疏通了。
四张甩下一沓钱,还有一张银行卡,对何玉说:“你先用着。”
何玉刚要感谢,四张的手机急促地响起,货运公司老板在电话里狂吼:“你他妈去哪儿了?”
四张一下子急了,嘴里念叨着:“哎呀,我擦,我擦,我擦。”急忙冲出去。
何玉在身后喊:“你倒是吃了饭再走啊!”
四张跑到小区外面,发现两个交警正站在大货车前,不知所措。大货车的吨位,交警的拖车是拖不走的。
四张硬着头皮跑过去,和交警套近乎,说:“我老婆生孩子,您行行好。”
*后,四张认栽交了罚款,又开着货车,拉着一车情趣玩具,在高速公路上狂奔。
四张任劳任怨,勤勤恳恳,攒了钱,买了一辆卡车,继续跑长途,送过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货物。
他*爱看的电影是《玩命快递》,四张说:“这演的就他妈是我啊。我有一次大半夜的,在一条黑压压的马路上,遇到拦路抢劫的人。他们弄了一棵树横在马路中间,我一看不好,猛踩油门,飞驰而过。开出十公里之后,才发现两个轮胎都漏气了。”
四张再一次跑北京的时候,在北京留了**。
何玉请四张吃饭。
何玉看起来有些奇怪,说话吞吞吐吐。
四张不耐烦:“有事你就直说,跟我还用得着客气?”
何玉说:“我男朋友做生意,需要一笔钱周转,否则他过不了这个坎。”
四张一愣:“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何玉有些惭愧:“我不想跟你说,我怕说了你难受。”
四张沉默。
何玉说:“他借了高利贷。”
四张点了根烟,问:“缺多少钱?”
何玉鼓足勇气,说:“十万。”
四张抽了两口烟:“给我五天,五天之后,钱打到你银行卡上。”
四张说着就起身走了,留下何玉愣在原地。
回到山东,四张把卡车卖了,加上自己的积蓄,凑了十万块给何玉。我们都骂他:“你脑残了?你不想想,万一何玉那个什么男朋友是个骗子呢?”
四张无所谓地笑笑:“我感觉,那男的百分百是骗子,好男人就是他妈再难,也不会向自己的女人开口要钱。”
我们都惊呆了:“你丫知道还借给她?”
四张说:“她要的东西,我没法拒绝。再说,让她上上课也好,她哪儿都好,就是太单纯。”
我们再一次惊呆:“她单纯?我看啊,是你傻逼!”
四张“嘁”了一声:“大智若愚,聪明还是傻逼,得分事儿。”
卖了卡车之后,四张又回到了原来的运输公司,继续打工。一样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两个月后,何玉打电话给四张,哭着说:“我男朋友不见了,电话也不接,他是个骗子。我对不起你。”
四张说:“不就十万块钱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花十万块,让你长长记性,值了。”
何玉在电话里泣不成声。
四张*爱跑的一条线,就是从山东到北京,他说,总觉得何玉在
哪儿,哪儿立马就不一样了。就算何玉在撒哈拉沙漠,撒哈拉也能凭空生出喷泉来;就算何玉在索马里,索马里就立马变成天上人间。
何玉却消失了一段时间,再也没有联系四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就是个扫把星,总是拖累四张,因此故意远离四张的生活。
又到了冬天。
四张依旧跑长途,这次他拉着一车泡面跑北京,天寒地冻,风很大。
四张顺风撒尿的时候,尿柱射到了几米外的广告牌上。
四张过了收费站口,猛地踩刹车,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一望无际的高速公路隔离带旁边,冻得瑟瑟发抖,是何玉。
四张头发都炸起来了,他的车堵在高速公路入口,然后跳下去,几乎是飞到何玉面前,一把抱住她。
何玉整个人冻得就跟个冰美人一样,四张抱着何玉的时候打了个冷战,他又生气又心疼:“你他妈在这儿干吗?”
何玉泣不成声:“我在这儿等了你三天。晚上就在收费站里睡。我算错了时间,可我又不敢走,怕错过你。”
四张疯了:“你不会打个电话吗?”
何玉说:“我总是给你打电话,打电话给你都没好事,这一次我想见你。”
四张紧紧地抱住何玉,直到高速公路路口堵成一排的车集体狂按喇叭。
四张开着大货车,行驶在白雪皑皑的高速公路上。
何玉坐在副驾驶,身上裹着四张的军大衣,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何玉吃完泡面,掏出两万块钱给四张。
四张生气了:“你这是干什么?”
何玉说:“这是我这段时间攒的,还欠你八万,以后我就跟着你跑长途,给你打工,给你洗衣服,给你做饭。”
四张傻了:“你疯了,跑长途是女人干的活吗?”
何玉恨铁不成钢:“从小到大,你怎么总是抓不到我的**?我的**在后半句,给你洗衣服,给你做饭!”
四张愣愣地看着何玉,傻了。
何玉双颊都冻伤了,泛着红光,认真地看着四张。
大卡车迅猛地往前飞奔。
今年,四张又买了一辆卡车,取了个名字,叫“何玉号”。
被同行取笑,你以为你开的是驱逐舰吗?四张说:“我开的就是驱逐舰,只属于我和我老婆的驱逐舰,一切坏人坏事通通退避。”
四张讲完了自己的故事,大家忍不住给他鼓掌。
四张憨笑:“其实这也不算玩命爱一个姑娘,离着玩命还远呢。我只是觉得,既然爱了,就用点儿力,用点儿力总不会是坏事。”
这个时候,一个女孩大着肚子走过来,走到四张身边。
四张吓坏了:“你怎么来了?”
女孩很娇羞,开玩笑似的:“我想你了啊。”
我们都愣住。
四张有些尴尬,跟大家介绍:“这是我老婆,何玉。”
我们都站起来,一起喊:“嫂子好。”
何玉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你们好,你们好,有空来家里喝酒。”
四张笑得很欠揍,明目张胆地秀恩爱。
生命中,有些错过,*后成了错过。
而有些错过,因为两个人的勇敢,又变成了相遇。
我们都期待美满的故事,但其实恰恰是要靠我们的勇气,才让故事变得美满,让爱人就离自己一个枕头的距离,有时候甚至是负二十厘米的距离。
男人应该玩命爱一个姑娘。
好姑娘也值得被男人玩命去爱。
爱情,本来就是勇敢者的游戏。
如果你不够勇敢,你很快就会出局。
如果你够勇敢,此刻转个身,就能抱住你所爱的人。
前任的婚礼
我们在生命中会爱上一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未必能走到一起。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去爱,其实也没什么能妨碍我们去爱。只是,有些爱,也许注定要成为回忆,注定要放在心底。
世界上有一些事情是坚决不能做的。
做了就有可能导致不可逆转的后果。
比如抢了好兄弟的女朋友,抢了闺密的男朋友。
比如出轨之后被老婆在一个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夜晚捉奸在床。
比如参加前任的婚礼。
当然,世界上总有不怕死的。
苏雨和陈晨结婚,我们这些当年的好朋友,都收到了请柬。
很多朋友因为请不了假、路途太遥远、老婆生孩子来不了。
我原本也不太想去,直到我接到许畅从大西北开往上海的火车上打来的电话。
许畅在电话里,有些莫名其妙的兴奋。
许畅说:“苏雨真的在三十岁之前嫁出去了,可怜了那个年少无知的我。”
我有些疑惑,问他:“你大老远赶回来参加前女友的婚礼,有意思吗?这不是找虐吗?”
许畅说:“我就是回来找虐的。”
许畅时间算得刚刚好,在婚礼开始的前半个小时赶到,风尘仆仆。在大西北开矿的日子,让许畅的皮肤像戈壁滩一样黝黑坚固、寸草不生。
我们这些当年的好朋友被安排坐在离舞台*近的一桌,婚礼挺温馨,当然也少不了*俗气的环节,那就是找一个参加过选秀节目的歌手在台上声嘶力竭地唱一些口水歌曲。
我们说起少年往事,回忆就劈头盖脸地袭来,大家都很感慨。
许畅哈哈大笑,兴奋得有些不正常。
闹腾的歌手终于下台,婚礼正式开始,陈晨人模狗样地上了台。
在俗气的婚礼进行曲中,婚礼终于出现了*有创意的一环。
苏雨选的伴郎和伴娘都是男人,作为伴郎的男人穿着西装,严肃正经。作为伴娘的男人,是个矫健的胖子,穿着裙子,头上戴着白色的头纱,同样严肃正经。
苏雨这样的出场方式,惊呆了**,不明就里的亲友,有的哈哈大笑,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大脑开始频繁闪退。
我们看着这样违和的画面,不得不赞叹苏雨请男人做伴娘的创意和魄力。
许畅看着穿婚纱的苏雨,一下子安静下来。
人生中总有一些时刻,我们会从热闹中突然沉默下来,这种沉默背后也许有千言万语,也许什么也没有。
许畅就这样看着苏雨的父亲把苏雨的手,交给了陈晨。
我有些担忧地看着许畅,许畅脸上却还带着笑。
台上,新郎新娘交换戒指,说“我愿意”,接吻。
苏雨似乎完全沉浸在幸福中,并没有注意到台下沉默中脸上带着傻笑的许畅。
突然,许畅拿起桌子上的一瓶洋河大曲,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噌地站起来,冲了出去。
我拉了许畅一把,没有拉住,我心想,坏了,要出事。
接下来的画面,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我甚至因此留下了恐婚的阴影。
许畅跌跌撞撞地冲到台上,看了苏雨一眼,然后,飞身扑到作为伴娘的男胖子身上,如同两颗彗星相撞,胖子应声倒地,许畅压在胖子身上,劈头盖脸地亲了下去!
所有人都被这样的画面惊呆了。
紧接着,许畅从男伴娘身上爬起来,走到苏雨面前,在所有人都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对着苏雨喊:“苏雨,祝你幸福。”
不等苏雨回应,许畅就跳下台,绕着场子,像个神经病一样奔跑起来,边跑边脱自己的衣裳,很快把自己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内裤上海绵宝宝笑得风生水起。
许畅边跑边喊:“苏雨,祝你幸福。苏雨,祝你幸福。”
在大多数人多年接受的常识教育里,这样的场面实在是过于超现实。
陈晨嘴角抽搐,亲友们的下巴掉了一地,来不及捡起。
我和好朋友们都站起来,看着正在绕场裸奔的许畅,不知所措。
我瞥见苏雨,奇怪的是,苏雨全程安静地���着许畅,泪流满面。
在许畅被保安扔出婚礼现场的时候,苏雨已经哭倒在地。
我们都认为许畅一定是因为受到了太大的刺激,所以精神紊乱了。
婚礼结束之后,我们几个要好的朋友,和许畅在路边撸串,在烤羊肉串的烟雾中,许畅再一次讲述了他和苏雨的少年往事。
许畅、苏雨,还有我,在高三这一年,是同班同学。
苏雨是公认的好学生,如果考试的时候不赶上生理期造成苏雨内分泌紊乱,苏雨能把150分的数学题做到148分,英文卷子大概只会错几个听力和阅读理解。
至于我,属于理科白痴,永远弄不懂数列、三角函数、动能定理。别人的上课时间,就是我的睡觉时间。
许畅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在理科方面非凡的造诣,我和许畅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甚至清楚对方一周梦遗几次。
许畅和苏雨的**次接触发生在一节关于钠水反应的化学实验课上。
实验结果现在我都记得,首先钠会浮在水面上,接着,钠会溶解成一个闪亮的小球,并在水面上四处游动,发出嘶嘶的响声。如果水里滴入了酚酞,试液会变红。
没错,就是这个简单的实验,许畅玩出了花样。
许畅偷了一大块钠,趁苏雨不注意,粘在了苏雨的座位上,苏雨坐上去之后,浑然不觉。
几分钟后,苏雨的屁股底下发出嘶嘶的声响,然后我们就看到苏雨屁股上冒着烟雾,纵声尖叫着奔逃。
许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滚落在地上,向全世界通报他是凶手。
许畅吸引女孩子注意的方式让我不得不膜拜,作得一手好死啊。
许畅却有自己的理论:想要让女孩子对你印象深刻,就两个方法,要么对自己狠,要么对女孩子狠。
事实证明,许畅的作死行为取得了显著的成效。
苏雨从此不再跟许畅说话,甚至不再正眼看他。
作为我们的班花,男生们排着队找苏雨复习功课,而苏雨和隔壁班的一个学霸走得很近,两个人常常一起做习题集,多次被目击在操场上散步。这件事被我们引为奇耻大辱:我们自己池塘里的鱼竟然被别人的鱼钩钓走了,这跟八国联军入侵了北京城在皇帝的龙椅上自拍有甚区别?!
许畅痛陈:“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直到有**,许畅发现苏雨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挨训,许畅急坏了,隐隐约约听到班主任问苏雨,那个男生是谁。许畅认定是苏雨和学霸走得太近,可能影响到了成绩,所以才被班主任训斥。
许畅突然就冲进办公室,一把把苏雨拉到自己身后,义正词严:“老师,其实那个男生就是我,我找苏雨复习功课来着!”
苏雨和班主任都惊呆了。
班主任不动声色地甩出一摞试卷,说了一句:“那你们一起去参加奥数比赛吧。”许畅扫了一眼,傻了,试卷上写着“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测试题”。
许畅在学校里常常惹事,有一次苏雨无意中提到想吃烧烤,许畅就偷偷买了一包炭,在宿舍里烧烤,被宿管员发现,班主任气坏了,通知了许畅的家长。
苏雨站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门口,看着许畅被五大三粗的老爸一巴掌一巴掌地拍,好像打的根本不是他自己的儿子,嘴里还念叨着:“让你不学好,让你不学好。”
在许畅的老爸扇到第十八掌的时候,门被推开,苏雨走过去,冷静地站到了许畅面前,许畅一惊,使劲往后拉苏雨,苏雨甩开许畅的手,对许畅的老爸说:“叔叔,你别打他了,是我让他烧烤的。”
许畅老爸的巴掌悬在半空中落不下去,呆呆地看着这个一脸倔强的女孩。
许畅站在苏雨背后,看着苏雨倔强的背影,很感动。
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苏雨就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习和强迫许畅学习上。
许畅不再和我们一起上课睡觉,不再跟我爬墙出去上网,甚至不再跟我一起去食堂吃饭。
取而代之的是,许畅一日三餐都和苏雨一起吃,两个人对面坐着, 假装不认识,各自手里捧着一本英语词典,边吃边背,偶尔抬起头看对方一眼,大概两个人发明了某种电码,用眼神互换信息。
晚上,许畅拿着小手电,缩在被窝里闷头苦学,只有偶尔不小心放了屁才把头探出来喘口气。
时间飞快,高考很快到来。
考完*后一门的那天晚上,许畅和苏雨在操场的小树林里散步。
两个人走在晚风中,各怀心事。苏雨突然问许畅:“如果我们不能考进同一所学校怎么办?”许畅笑了笑,对苏雨说:“你放心,你在哪儿,我的青春就在哪儿。”
许畅没能和苏雨考进同一所大学,但是他努力和苏雨来到了同一个城市。许畅选择了一所专科学校,同时选择了一门非常霸气的专业,矿产资源管理与研究,翻译过来,就是开矿的。
大学正式开始,许畅每天逃课,跑来苏雨的大学和苏雨一起上课。
晚上,抢在宿舍关门之前再赶回去,经常被宿舍楼看门的大爷关在门外,不得不毫无廉耻地跟大爷套近乎。
看着许畅每天疲于奔命,苏雨很心疼,但是又舍不得有许畅陪她一起上课的日子。要知道,像苏雨这样的女孩子身边没有男朋友,会多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苏雨主动提出:“要不我们一起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要是太晚了,你就别回去了。”
许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雨竟然主动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这跟直接说“许畅许畅,我们睡觉吧”有什么区别?
作为一个要求进步的社会主义新青年,面对苏雨这样过分的要求,许畅当天晚上就开始拼命找房子,*终在学校附近的一所民居住了下来。
从此以后,两个人就过上了小夫妻的日子。
许畅坦白,自己经过整整两个学期的努力,包括装可怜、装失眠、装阑尾炎,才*终和苏雨睡在了一张床上。
许畅说:“那时候我恨不得在那张床上和苏雨一起,度过我的余生。”
**晚上,许畅和苏雨正在床上互相打闹,准备正式进入主题的前三分之一秒,门突然被敲响。
两个人停止了动作,许畅非常不愉快地喊了一声:“谁啊?”
门外一个声音杀进来:“苏雨,你给我开门!”
许畅愣愣地看着脸色惨白的苏雨,不明所以。
许畅只穿着内裤,打开门,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杀气腾腾。男人看了许畅一眼,径直走进去。
苏雨衣冠不整,低着头,喊了一声:“爸。”
许畅差一点大小便失禁。
苏雨的老爸环视四周,看着已经初具规模的小家,地上散落的苏雨黑色的内衣,以及站在原地吓成狗的许畅,良久,才对着苏雨说出一句话:“回去!”
从此以后,苏雨只能偶尔偷偷摸摸地来到两个人的小窝,许畅兴奋地说:“这样一来,竟然有一种偷情的快感。”
苏雨笑着打他。
两个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进行情侣之间特有的低智商的对话。
“要是以后你不跟我结婚怎么办?”
“不可能!”
“假如你就是没有娶我呢?”
“不存在这个假如。”
“许畅,你以后要是不娶我,我就嫁给别人。你要参加我的婚礼,在我的婚礼上,你要亲吻我的伴娘,到时候我一定找个男人当伴娘,*好还是个胖子。嗯……你还要穿着海绵宝宝的内裤在婚礼现场裸奔,高喊着,‘苏雨,祝你幸福!’”
“太狠了吧!”
“你要是娶了我不就没事了?”
“你非我不嫁,我非你不娶啊。”
低智商对话进行完毕,许畅翻身压住了苏雨,两个人开始进行身体交流。
通过苏雨提供的信息,以及许畅周密的调查,许畅终于找到了苏雨的爸爸突然精准地出现在小窝的原因,那就是有人告密。
这个人就是苏雨大学的同班同学,陈晨。
陈晨这小子一直对苏雨有非分之想,在观察、跟踪了苏雨一段时间之后,锁定了两个人同居的地址。
陈晨在学生通讯簿上找到了苏雨父亲的电话号码,给苏雨父亲发了一条短信,大意就是,你女儿和男人同居了,末尾附上详细地址。
作为一个父亲,看到了这样的短信,顿生杀机。
许畅气坏了,半路堵住陈晨,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陈晨作为本地高富帅,找来了狐朋狗友堵住了许畅,许畅虽然骁勇善战,但双拳难敌七八手,十秒钟之内被打趴下。就在许畅拼命护住自己的脸和小鸡鸡准备放弃抵抗的时候,苏雨捧着一个泡沫灭火器冲出来,对着陈晨以及陈晨的狐朋狗友一阵狂喷,硬生生把一群黄种人喷成了白化病患者。
许畅跳起来,拉着苏雨就窜了出去。
许畅说:“大学四年,也许是我这辈子*快乐的四年。”
人生够长,青春却苦短,就像是我们爱吃的辣条,总觉得还有,但吃着吃着就他妈没了。
毕业不由分说地到来。
苏雨在外企校园招聘的**个环节,就拿到了Offer。
许畅拿着简历跑遍了大大小小的相关企业,因为专业不对口,找工作比在小笼包里找小龙女都困难。
许畅很失落,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女朋友那么**,许畅就更失落了。
苏雨安慰许畅:“没事,慢慢找。”
三个月过去了,苏雨已经入职,过了**期,在外企干得风生水起。
许畅却还没有找到工作,这几个月的房租都是苏雨付的。
就在许畅即将堕落的时候,一个工作机会找到了他,但是工作地点不在本市,而要去大西北,简单地说,就是去大西北和工程队一起开矿。
许畅举了一千万个参加开矿的好处,但是苏雨少有地情绪激动,坚决反对。
许畅不敢再提,只能先斩后奏,偷偷地买好了票,留下了一封信,趁着天还没亮,偷偷爬起来,在苏雨脸上亲了一下,溜了。
在去往大西北的火车上,许畅**次流下眼泪。
分隔两地的日子,显得无比漫长。
许畅感觉自己和苏雨处在两个不同的时空,苏雨的**,就是自己的一年。
他**次觉得“度日如年”这个成语如此贴切。
许畅的归期一拖再拖,错过了两个人当年所有的纪念日,苏雨的生日、苏雨阑尾炎康复纪念日、苏雨所有的**期。
在此期间,苏雨被上司性骚扰,被主管排挤,被父母逼婚,被闺密取笑。许畅只能在电话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苏雨。
苏雨总是说:“我没事。”
时间和距离是很奇怪的东西。
我们都坚信真正的爱情可以超越时间和距离。
其实爱情里的所有磨难都不可怕,*可怕的只有两个字——消磨。
许畅在大西北找到了矿藏,和工程队一起没日没夜地探测、开矿,加上手机信号非常不稳定,很久没有给苏雨打电话。
好不容易挨到了休息,许畅找了当地地势*高的地方,爬上树,给苏雨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苏雨轻描淡写地说:“许畅,上周三晚上,我胃疼得快要死了,我就想我不怕死,在死前我也得给你打个电话,结果电话总是不在服务区。*后我打给了陈晨,陈晨送我去医院,陪了我一个晚上。你跑哪儿去了,怎么还跑出服务区了呢?”
苏雨轻描淡写的语气,让许畅悲从中来,趴在树上,泣不成声。
爱情需要相濡以沫,唯独经不起消磨。
许畅在大西北待了十个月,成功地找到了矿石。
在工期结束的当天,许畅兴奋地打电话给苏雨,想告诉苏雨:“我就要回去了。”结果在许畅开口之前,苏雨一句话就把许畅砸进了谷底,苏雨说:“许畅,我很累了,我们分开吧。”
许畅风风火火地赶回本市。
他认为一定是陈晨乘虚而入,打算冲回去,揍陈晨一顿,然后强行推倒苏雨,好好恩爱一番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许畅回到他和苏雨居住的小区,就看到苏雨的左腿打着石膏,在陈晨的搀扶下,艰难地走路,陈晨跑前跑后,无微不至地照顾。
许畅沉默了,愣在原地,满腔怒气瞬间化为悲凉。
许畅质问自己,爱是什么?
爱不就是照顾和陪伴吗?
如果连照顾和陪伴都做不到,你凭什么说你爱她呢?
许畅没有得到答案。
他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大西北,继续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
两年之后,苏雨和陈晨结婚,我们这些当年的好朋友,都收到了请柬。
很多朋友因为请不了假、路途太遥远、老婆生孩子来不了。
我原本也不太想去,直到我接到许畅从大西北开往上海的火车上打来的电话。
许畅在电话里,有些莫名其妙的兴奋,许畅说:“苏雨真的在三十岁之前嫁出去了。可怜了那个年少无知的我。”
我有些疑惑,问他:“你大老远赶回来参加前女友的婚礼,有意思吗?这不是找虐吗?”
许畅说:“我就是回来找虐的。”
婚礼上,在许畅的脑海中,情侣之间低智商的对话再一次响起。
“要是以后你不跟我结婚怎么办?”
“不可能!”
“假如你就是没有娶我呢?”
“不存在这个假如。”
“许畅,你以后要是不娶我,我就嫁给别人。你要参加我的婚礼,在我的婚礼上,你要亲吻我的伴娘,到时候我一定找个男人当伴娘,*好还是个胖子。嗯……你还要穿着海绵宝宝的内裤在婚礼现场裸奔,高喊着,‘苏雨,祝你幸福!’”
“太狠了吧!”
“你要是娶了我不就没事了?”
“你非我不嫁,我非你不娶啊。”
许畅灌了几口洋河大曲,跌跌撞撞地冲到台上,看了苏雨一眼,然后,飞身扑到作为伴娘的男胖子身上,如同两颗彗星相撞,胖子应声倒地,许畅压在胖子身上,劈头盖脸地亲了下去!
所有人都被这样的画面惊呆了。
紧接着,许畅从男伴娘身上爬起来,走到苏雨面前,在所有人都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对着苏雨说:“苏雨,祝你幸福。”
不等苏雨回应,许畅就绕着场子,像个神经病一样奔跑起来,边跑边脱自己的衣裳,很快把自己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内裤上海绵宝宝笑得风生水起。
许畅边跑边喊:“苏雨,祝你幸福。苏雨,祝你幸福。”
许畅遵守了这个无厘头的约定。
苏雨泣不成声,全世界都是许畅从灵魂里喊出来的声音:“苏雨,祝你幸福。”
我们在生命中会爱上一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未必能走到一起。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去爱,其实也没什么能妨碍我们去爱。只是,有些爱,也许注定要成为回忆,注定要放在心底。
轰轰烈烈地爱过之后失去,总比从来没有爱过要好。
祝那些在人生路上,被我们辜负的、辜负我们的好姑娘,每**都阳光普照,每一晚都睡眠充足,将来老了,给孩子们讲故事的时候,也把我们都变成故事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