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大家精要》:
第1章 庄子的乱世人生
庄子生活在战国乱世,感受着政治的黑暗、战争的痛苦、社会的险恶、诸子的纷争,自我放逐于市井民间,冷眼旁观着世间的风云变幻,以寓言评说宇宙人生,以平淡的人生谱写出了千古绝唱。
一、游离于乱世
“触蛮相争”
庄子生活于战国“七雄争霸”的乱世,处于昏上乱相之间,用《人间世》篇的话说,福轻于羽毛,祸重于大地。战国“七雄”中,有四个是经过政权更迭,由原来的卿大夫篡夺诸侯国君的政权而成为新的侯国的,即“田氏代齐”后的齐国和“三家分晋”后的韩、魏、赵三国。这就是《胠箧》篇所痛斥的:“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所谓的圣人和仁义,不过是替这些“窃国者”粉饰盗窃行为而已。传统的礼乐文明,受到**的挑战;儒墨的仁义礼乐,被战国窃、夺的现实撕得粉碎。诸侯国为罪恶的贪欲和权力欲所驱使,民众成为他们争霸的工具,被驱赶到“耕”“战”的道路上,不是生产粮食,就是上前线打仗。难怪《庄子》痛切地说,人人都处于神射手后羿的靶心,难有逃脱的幸运。这不是“祸重于地”吗?一句话,战国无“义”战。
庄子的时代,“七雄争霸”将要全面展开而接近高潮。就战国形势来看,齐国在东,秦国在西,楚国在南,赵国在北,燕国在东北,魏(梁)、韩在中间;“七雄”瓜分了几乎所有的土地,形成无��不战的形势。“春秋五霸”发动战争的主要目的,在于战败其他**,取得周天子的承认,成为列国的霸主而多收取贡赋;“战国七雄”的目的已不是当周天子认可的霸主.而是如何保存自己,消灭敌人,攻城夺地,扩大领土,*后实现天下的统一。“七雄”为生存而战,**惨烈。《则阳》篇讲了一则“触蛮相争”的寓言故事:蜗牛的左角有个**名叫触氏,蜗牛的右角有个**名叫蛮氏,经常因为土地争端而发动战争,动辄死亡上万人,军队经常赶杀逃兵败将,一追就是半个月。蜗牛的左右角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这则寓言,将战国“七雄”争城以战、伏尸百万,争地以战、杀人盈野的惨烈和盘托出。暴力战争带来的是死亡,也有大浪淘沙,还有庄子充满悲剧诗意的思想。《庄子》一书,以寓言的形式描绘了这一惨烈的现实。
“七雄争霸”的不断升级,与战国中期的社会变化直接相关。铁器的广泛使用,牛耕的采用,生产力水平大大提高,各国人口不断增加,整个社会呈现出人丁兴旺的景象。原先偏远的地区如齐、楚、燕等,一跃而成为强国。鲁国“初税亩”实行以后,承认了土地的私有,荒地得到全面开垦,可耕地面积迅速扩大;魏国的李悝实行“尽地力之教”;秦国商鞅实行废井田、开阡陌;边远的楚国任用吴起变法。其他**也在不同程度上进行改革,出现了私田兴盛于公田、私门强于公室的现象。经济社会达到**的解放,社会从依附于**向依附于土地转变。“七雄争霸”到了“得士则昌,失士则亡”的关键时刻。战争对人才的需求,使士**也从“士有定主”转变到“士无定主”状态。战国时期,养士之风大胜;士**也进入了“被养”的阶段。
庄子不愿成为被供养的对象,厌恶这种唯利是图的关系,更不愿成为“七雄争霸”战争的工具。按照《秋水》篇寓言的记载,他断然拒绝了楚王之聘,宁愿像乌龟一样于污泥浊水中活着,也不愿“留骨而贵”,被供养起来。于是,庄子终身不仕,以快其志。
士无定主
庄子生活于“士无定主”的时代。《庄子》中的许多隐士,饥肠辘辘,有的甚至快被饿死。庄子宁借债、编织为生,也不愿出仕,饱尝了贫困之苦,目睹了乱世之害。
战国时期,士**经历了大飞跃,由“士有定主”转变到了“士无定主”,从“士”与“主”之间的依附关系转向雇佣关系或利益关系。士**的道德,受到了**的挑战,士**也发生了迅速的分化。春秋中期以前,士为一定的**服务,有一定的忠诚义务,也有固定的身份关系。战国中期,士**向不固定的诸侯服务,却不可能忠于某一诸侯,这种既依赖又有选择的二重性.使士**的分化成为现实。这叫良禽择木而栖,良士择主而事。借用英国法学家梅因的话说,叫“从身份到契约”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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