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通俗小说典藏文库·冯玉奇卷:花溅泪情天劫》:
虽然是秋天的季节,但天气还十分炎热,寒暑表老是溜达在九十度左右上,人们**到晚在摇着扇子中,还是不停地挥着汗水。这里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四面雪白的粉墙,墙上堆砌着乌黑的瓦片,在瓦片缝内时常有不少的麻雀飞进飞出,吱吱喳喳的,好像也在咒恨着天气太热的样子。沿墙脚一带摆着十多只水缸,水缸里的水已经是在缸底里了,所剩无几,显然这是因为少落雨的缘故。靠西的花坛内,那些花卉也都呈现着垂头丧气、十分委顿的样子。院子的四周是静悄悄的,只有那株高大银杏树的树蓬里,发出来一阵一阵的知了鸣声,这声音是更衬托得四周冷静得寂寞。
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的时候了,太阳似乎还有余威,屋子前的窗门口还垂着湘帘,在防御着阳光的侵袭。偌大的一个院子,此刻却连一个人影子也不见,忽然屋子里有个女子的声音连叫着李妈。李妈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仆妇了,她坐在屋檐下的小桌子旁,手里干着活针,大概是倦乏了,所以靠在桌子上竟是睡着了。现在被这一阵子急叫,她就不免惊醒了,惊慌伸手揉擦着眼皮,仔细一听,知道是小姐花明的唤声,这就忙站起身子,还伸了一个懒腰,有些不起劲的神气,说道:
“小姐���你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你给我拿盆洗脸水来。”
李妈听了,口里虽然是答应着,但嘴里还暗暗地咕噜着说:“真正是大小姐的架子,这个时候还洗什么脸呢?一点儿辛苦艰难也不知道,老天整整有两个多月不落雨了,水缸里连吃的水都要发生问题了,还要横一盆面水、竖一盆面水地糟蹋水,看明天没有水烧茶煮饭,她才知道苦了。”李妈一面咕噜着说,但一面却弯着腰肢,把水斗在水缸底里舀了一盆面水,噔噔地送到屋子里去了。
经过了十分钟之后,大门外丁零零地响着一阵自由车的铃声。李妈慌忙从屋子里出来,匆匆地前去开门,只见一个邮差伸手递进一封信来。李妈一面接过,一面关门,把信拿到屋子里的小姐房中。这时花明已梳洗完毕,见了李妈,便问是谁的信。李妈拿给她看,花明见信封上的具名是“梅志清”三字,心中倒是怦怦地一跳,暗想:奇怪了,一同住在宁波城里的人,怎么倒写起信来了?难道有什么事故发生了吗?一面想一面把信封急急拆开。抬头见李妈端了面水出去了,方才展开信笺,瞧着念道:
花明同学芳鉴:
那天晚上在民光大戏院分别之后,光阴匆匆,转眼之间不觉又有数日。你近来王体一定安好,甚为挂念。自从胜利以还,至今已逾两载,然生活艰难,物价飞腾,却有增无减。想我幼丧父母,赖家叔抚育成人,孤苦伶仃,身世堪怜;况近来叔父环境困迫,日趋衰颓,故对于我之教育问题颇难维持。我也不忍累年老之叔父为我忧煎,所以我已决定弃学从商,兹定于星期六乘江静轮赴沪,就业于美丽百货公司。唯念我俩同窗数载,情好至笃,**骤然别离。岂不令人黯然神伤?缘是奉函相约,明日午后五时同至中山公园一叙,以倾别情。倘蒙金诺,务希届时莅临,无任感盼。特此约请,顺颂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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