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想不到的客人
**早晨,劳拉正在洗碗,趴在门前台阶上晒太阳的老杰克突然咆哮起来,告诉她有人来了。她向外看去,只见一辆双轮马车正顺着李树湾的碎石小路朝小屋的方向走来。 “妈妈,”她说,“来的是一位陌生的女士。” 妈妈叹了一口气,她为这乱糟糟的房子而感到很难为情,劳拉也是如此。但是妈妈太虚弱了,劳拉也太累了,而且她们目前的境况十分凄凉,没办法在意这么多。 玛丽、凯利、格蕾丝宝宝和妈妈都得了猩红热,小溪对岸的尼尔森一家也染上了这个病,所以没有人可以帮助爸爸和劳拉。医生天天都到家里来,而爸爸还不知道他能不能负担得起医药费。更糟糕的是,猩红热侵入了玛丽的眼睛,玛丽失明了。 她现在稍微好转了一些,可以坐起来了,正裹着被子缩在妈妈的老胡桃木摇椅里。原来玛丽还是能看到一些东西的,但随着时间**天过去,她能看见的东西越来越少,但她却从来没有哭过。现在,她连*亮的光点都看不到了,却依然坚忍而勇敢。 她那头美丽的金发不见了。由于患了猩红热,爸爸剪短了她的头发,现在她顶着可怜的短发,看起来就像个小男孩儿似的。她那双蓝色的眼睛依然美丽,可是却再也看不到眼前的东西了,也再也没有办法用眼睛告诉劳拉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大清早的,会是谁呢?”玛丽也很好奇,侧耳去听双轮马车的声音。 “马车里只有一位陌生的女士。她戴着一顶棕色的太阳帽,赶着一匹枣红马。”劳拉回答道。爸爸说过,以后她就要做玛丽的眼睛。 “你们觉得晚饭可以吃什么?”妈妈问。她指的是,如果这位夫人要待到晚餐时分,该拿什么招待她。 家里只有面包、土豆和糖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现在正值春天,收割田园蔬菜为时过早,奶牛没有产奶,母鸡也还没有开始下蛋,只有李树湾里还剩下几条小鱼,甚至连白尾灰兔都被捕猎得所剩无几了。 爸爸不喜欢这样老旧的乡村,资源被消耗殆尽,能捕到的猎物也十分贫乏。他想到西部去。这两年来他一直想到西部去,想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田产。可妈妈不想离开这个他们已经安顿下来的地方,况且他们也没有钱。闹蝗灾之后连着两季爸爸的小麦收成都不好,他刚刚勉强还清了债务,现在又得负担起医药费来。 劳拉大声地回答妈妈:“我们觉得能吃的,大家就都能吃!” 马车停下了,那位陌生的女士坐在里面,望着门廊上的劳拉和妈妈。她非常漂亮,穿着整洁的棕色印花裙,戴着太阳帽。这更让劳拉为自己赤裸的双脚、松垮的裙子和蓬松的辫子而感到羞愧。这时妈妈缓缓说道:“你怎么来了,朵西娅!” “我都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认出我来呢,”那位女士说道,“你们离开威斯康星州可有好一阵子了。” 她正是很久以前劳拉在威斯康星大森林里爷爷家的熬糖舞会上见过的那位美丽的朵西娅姑妈,那天她穿了一条漂亮的裙子,裙子上的纽扣就像一颗颗的黑莓。 朵西娅姑妈现在结婚了,嫁给了一位带着两个孩子的鳏夫。她的丈夫是一位承包商,在西部新的铁路线上工作。朵西娅姑妈独自一人驾着马车,从威斯康辛州一路跋涉,就是要赶到达科他州辖区的铁路营地去。 她这次顺路过来拜访,就是想看看爸爸愿不愿意跟她一起走。她的丈夫,也就是海姑父,需要一个可靠的人为他管理商店、记账并记录工时。爸爸正好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一个月的薪水有五十美元呢,查尔斯。”姑妈说道。 爸爸消瘦的脸不再紧绷,他那双蓝色的眼睛也亮了起来。然后他缓缓说道:“看来我可以一边寻找我们自己的田产,一边领到一份不错的薪水呢,卡罗琳。” 妈妈依然不想去西部。她环视厨房,看看凯利,又看看抱着格蕾丝站在一旁的劳拉。 “查尔斯,我不知道,”她说,“听起来是很不错,一个月五十美元呢。但是我们已经在这里安顿下来了呀。我们已经拥有这座农场了。” “听听我的理由吧,卡罗琳,”爸爸劝说道,“我们如果住在西部,就可以拥有一百六十亩的土地,而那里的土地和这里的一样好,甚至更好。我们曾经被从那片印第安人的领地赶了出来,如果现在山姆大叔愿意在那里再补偿我们一块土地,我会愿意接受的。在西部狩猎非常棒,想要什么样的肉都有。” 劳拉十分想去,她差点克制不住自己想说话的冲动。 “我们现在怎么过去呢?”妈妈问,“玛丽太虚弱了,经不起长途跋涉。” “是有这样的问题,”爸爸说,“确实有这么个问题。” 他又问朵西娅姑妈:“我可以晚些时候再开始这份工作吗?” “不行,”朵西娅姑妈回答,“不行,查尔斯。海正需要人手呢,现在就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五十美元一个月的薪水呀,卡罗琳,”爸爸说,“还有我们自己的田产。”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妈妈才开口轻声说:“好吧,查尔斯,你要觉得好就这样做吧。” “我接下这份工作了,朵西娅!”爸爸站起来,匆匆戴上帽子,“只要不失去希望,就一定会有办法。我要去一趟尼尔森家。” 劳拉激动得连手里的家务活儿都做不好了。朵西娅姑妈过来帮她,一边干活儿一边说起了威斯康星的新闻。 她的妹妹,鲁比姑妈,也结婚了,并且有了两个小男孩儿和一个叫做多莉·瓦登的漂亮的小女婴。乔治叔叔在密西西比做伐木工。亨利叔叔的家人都挺好的,查理堂哥也比人们预想得要好得多。要知道,亨利叔叔曾经对他多么疏于管教多么溺爱啊。奶奶和爷爷还住在老地方,就是那所大木头房子里。他们现在已经可以负担得起一座木板房,但爷爷仍然觉得用一根根上好的橡树原木做的墙要比那些纤薄的木板墙好多了。 就连黑苏珊,就是劳拉和玛丽离开她们森林里的小木屋时留下的那只猫,都依然生活在那里。那所小木屋已经被多次转手,现在成了一座玉米仓库。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赶不走黑苏珊,她依然在那座谷仓里生活着,用逮着的老鼠把自己喂得圆润而丰满。在那个村子里,没有哪一户人家是不养猫的。那些猫咪们都跟苏珊一样,有着大大的耳朵和长长的尾巴,而且都很擅长抓老鼠。 爸爸回来的时候,家里被打扫得十分整洁,晚餐也已经准备好了。爸爸卖掉了农场。尼尔森一家愿意付两百元现金买下农场,爸爸对此十分高兴。“这笔钱可以付清我们所有的欠款,还能有一些富余呢,”爸爸说,“你觉得怎么样,卡罗琳?” “我希望这是*好的选择,查尔斯,”妈妈回答道,“但我们要如何……” “等等,听我说!我都安排好了,”爸爸告诉她,“明天早晨,我先和朵西娅一起出发。你和姑娘们留在这里,待上几个月,直到玛丽恢复健康,重新强壮起来。尼尔森同意帮我们把东西运到仓库里去,然后你们就坐火车过来。” 劳拉瞪着他,凯利和妈妈也是一样。玛丽说:“坐火车?” 他们从没想过坐火车。劳拉当然听说过人们现在可以坐火车出行了,但火车经常会出事故,人们也有可能会因此而丧生。不过劳拉倒并不害怕,相反她还有些激动。凯利则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消瘦的小脸上充满了恐惧。 他们见过火车在大草原上飞驰,长长的翻滚着的黑烟从发动机里喷涌而出。他们也听到过火车狂野而清晰的呼啸声。火车驶来的时候,如果骑马的人控制不住自己的马,它们就会被惊得撒腿就跑。 妈妈依旧用她轻柔的语气说道:“我相信,在劳拉和凯利的帮助下,我们可以把这件事处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