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北站人潮涌动。奈尔走出月台,置身于拥挤的人群中,顿时愣住了。周围的乘客挤挤挨挨,行李箱不时撞上她的小腿,身着运动衫的青年三三两两靠边站着,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奈尔突然想起--巴黎北站可是法兰西的扒手大本营。她将手提包夹在身旁,试着朝一个方向走,兜兜转转,很快迷失在令人眼花缭乱的玻璃亭和自动扶梯之中。
扬声器里传来提示音,用法语播着什么,奈尔一点也听不懂。所有的人都行色匆匆,脚步轻盈,对目的地是那样笃定。外面天色已暗,不安如同气泡,从奈尔胸中升腾起来:"我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连语言也不通。"
还好,她瞄到一个标牌:出租车。
等待出租车的队伍排了五十来号人,但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她在包里搜寻酒店预订单,当排到队伍前端时,才终于找了出来。
"优城酒店,"她用法语说,"呃......劳驾。" 司机扭头看着她,显然并没有听懂。 "优城酒店。"她努力让发音显得更地道,出发前还在家里对着镜子练过。
她又说了一次:"优城。" 司机仍然一头雾水,他一把抓过她手中的预订单,盯着看了会儿。 "哦,是优城酒店!"他翻了个白眼,把预订单还给奈尔,
驾车驶入湍��的车流。
奈尔靠在车座上,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好吧......我来了,巴黎。
出租车在拥挤车流里缓慢前进,漫长而宝贵的二十分钟就这样流逝了。她望着窗外繁华的街道、发廊和美甲店......轻声念着路牌上的法文。典雅的灰色建筑耸立在苍穹下,一间间咖啡店在冬夜里发出迷人的光芒。这就是巴黎啊。没来由地,她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喜悦,突然相信一切都会好的。皮特很快就会来,她在酒店里等他。到了明天,他俩会为她先前的焦虑而感到好笑。皮特总说,她太杞人忧天了。
"别担心,宝贝。"皮特一定会这样说。他从不为任何事烦心,还曾背着背包走遍世界,至今仍将护照随身携带,因为"旅行要说走就走啊"。就连在老挝被人用枪指着的时候,他也没担 心过。"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们要么一枪崩了我,要么放下枪, 听天由命吧。"接着,他点头补充道,"*后,我跟那伙人还一起喝酒呢。"
他说还有一次,在肯尼亚渡河,船行到河**却翻了。"我们把船侧的轮胎解下来,浮在轮胎上等待救援。像往常一样,我可一点也不担心,直到他们告诉我河里有鳄鱼。"
有时奈尔会想,皮特为什么选择她呢?他肤色健康,阅历丰富(虽然奈尔的闺蜜们对此嗤之以鼻),而她却是那种中规中矩 的女孩。说实话,她连自己的生活圈都很少离开。皮特曾说,她从不让自己感到难办,所以才喜欢她。"以前的那些女朋友总是叽里呱啦地吵我。"他拿手比画着,"你吗......和你在一起很放松。"
奈尔时常想,这是否意味着她不过就像家居卖场里的一张沙发。不过,这种事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巴黎。
她摇下车窗,繁华街头的声响,混杂着香水、咖啡和香烟味道的气息,以及吹动发丝的微风通通进到车内。
这正是她想象中的巴黎:这里的建筑有狭长的窗户和小小的阳台,完全没有冷冰冰的办公大楼;几乎每个街道转角的地方,都有一家咖啡馆,露天座上摆放着圆桌和椅子;出租车驶入市**后,满眼都是精致时髦的女人;人行道上,人们时不时停下来,相互亲吻问候。
我在巴黎,我做到了!
她突然觉得很庆幸,在皮特到达前可以有好几个小时梳洗打扮。这一回,她可不要再当中规中矩的女孩了。我要做个巴黎女孩。她对自己说,然后陷坐在座椅中。
酒店远离大街,坐落在一条窄巷里。按照计价器上的价钱,她清点出几张欧元,递给司机。司机非但不接,反而像被冒犯了似的,手舞足蹈地朝她后备厢里的行李挥手,还龇牙咧嘴的。
"对不起,我听不懂。"她说。"行李箱!"司机用法语喊道,说了一串她根本听不懂的话。 "攻略上说,这趟*多三十欧,我查过的。" 又是一通大喊大叫和指指点点。她怔了怔,又点点头,仿佛明白了司机的话,然后不情愿地又拿出十欧。司机拿过钱,摇了摇头,把她的行李箱丢在了人行道上。她站在那儿,望着绝尘而 去的出租车,意识到刚刚可能被敲了竹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