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月 2 日
我知道,养狗的人往往与自己的狗感情至深,亲如家人。不知道��他动物的主人是否也如此。我并不会与某只羊特别亲近,而是与养羊的整套流程紧密相连。我不与人约见,也不做各种计划——我只管埋头去干。养羊是一件需要长期坚守的事情,而不仅仅是一种爱好。一年四季,每个日日夜夜,我都必须细心照料羊儿们。你肩负着重大责任,却不知道会得到什么回报。肉?羊毛?回报便是更多的责任。你不需要考虑自己的人生是否已够充实,因为你不得不站在200码(约183米)外的田野里沉思,完全地——我是说,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忘记那些虚荣。
6 月 29 日
在我人生的某个时期,我认为文学是卓尔不群的,那些词句牵动着我们的思绪、观念和感情,触动我们的心弦。一部小说抑或只是一句话,就能让整个世界浮现在我们面前,初觉陌生, 转瞬熟悉。而如今,我却常常感到,周遭发生的一切都诗意盎然。一只渡鸦在向着羊群啼叫,似乎在诉说着什么。渡鸦亦会老去,也许眼前这只就比我年长,也许它见证了我们与羊儿相处的这段岁月里农场的变迁。而当某个时刻来临,它一定也会飞落下来啄食羊尸。这就是在天地间自发而生的文学,不需要任何人的欣赏和认可,它不属于任何人,既不属于作者,也不属于读者。它自生自灭,每一个字句都来去自如。
11 月 2 日
当母羊从沉睡(或者是假寐)中醒来,白雪已经覆盖了牧场。她们一直待在谷仓里。昨天,我打开谷仓给她们拿来一点干草。我们的冬季饲料大半是从真正的农民那里买来的青贮饲料,一小部分是我们亲手制备的。我们辛辛苦苦地割草,好不容易才算勉强凑成了一堆。付出多多,收获寥寥。但是,在我们的一生中,不可能****理性地去做每一件事。不管怎 样,当**场雪降临时,我们能够给羊儿们递上一小把干草,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表达的满足感。就像是在说:“我们早就料到会有这么**,天寒地冻,风雪交加,地里什么吃的也没有了,所以几个月前就给你们备好了存粮,这叫未雨绸缪,你们不懂吧?”我望着羊儿们的眼神,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感激,也许只是淡淡的惊奇:“啊哈,原以为我们只能躺在这里等死,可你瞧,眼前居然还有吃的。”
11 月 18 日
有人认为乡村生活寂寞难耐,而我却从未感到孤独,我的羊儿一直陪伴着我。你的生活环境是否具有社会性也许并不取决于你的社交频率,而是取决于你与谁为伍:你们是否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你们是否能相互影响,相互渗透。若论人际往来,其实乡村和城市没有多少差别。何况只有在乡下,我才能与羊群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