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陌生人 启航创业投资公司是整个风投界年轻的神话,人们对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刘义洲的传奇史一直津津乐道。启航*困难的时候,只有刘义洲和楚歌两个人。他们是在那个时候领了结婚证的。 楚歌对神情颓败的刘义洲说:“不管将来如何,我都陪你。” 刘义洲的双眼盈满了泪水,坚定地说:“楚歌,我刘义洲一定会闯过这一关,永远都不会再让你跟着我吃苦。” 那时候有很多人劝他们放弃启航,更有闺中密友骂楚歌傻,在刘义洲事业低谷时,跟着跳进火坑。不管外界有多少质疑,他们还是守住了事业,才有了今天城市**十八层**写字楼里环境清幽的办公室。 这个本就不寻常的上午,在员工们的震惊和窃窃私语中,启航的创始人刘义洲涉嫌违规交易,被警察带走了。 他被带走时,高大的身体有些佝偻,三十岁出头的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失去了创业时的意气风���。相比人们的震惊,他的表情始终很平静,和每次面对大事时一样地临危不乱,以至于那些震惊中的员工都相信他还会回来。 楚歌推开办公室的门,她的手里端着水杯。一直没有迟疑的刘义洲忽然停住脚步,神情专注地凝视着她。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的员工一时间都闭上嘴,屏住了呼吸。他们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小心翼翼地滑动,在心里不知道骂了楚歌多少句。他们都觉得楚歌狠毒,为了争夺公司的控制权,亲手把自己的丈夫送进监狱。他们没有兴趣辨别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只对花边新闻中的是是非非感兴趣。 楚歌没有说话,平静地与刘义洲对视了几秒,随后向茶水间走去。她与他擦身而过时,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刘义洲的唇角微微抽动,笑得有些苦涩。他继续抬步,微微垂着视线,想要掩盖眼中的落寞。还不等他身后的警察跟上,他的视线便开始变得模糊了,当视线里的地面开始晃动时,他高大的身体已经倒了下去,重重地砸在地面上,一张照片随着他倒地时从他的上衣口袋中滑出。 楚歌的脚步顿住,手一颤,手中的水杯掉在地上,陶瓷碎片四溅。她忘记了淡定,慌乱地转头看去,他就躺在不远处的地上,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她的脚步僵在原地,视线定格在照片上。照片上的他们笑得天真灿烂,距离这一刻形同陌路的他们,已经过去了十年。十年如白驹过隙,她还清晰地记得拍下这张照片时的情景,还没有忘记他们曾经站在城市的*高点,大喊着要携手征服金融市场。可是,十年间,到底是金融市场征服了他们,还是他们征服了金融市场?他们从一个**走向了另一个**,又是谁背弃了初心,是谁抛下了谁? 楚歌的耳边嗡鸣,已经听不到那些慌乱呼喊刘义洲的声音。透过人群的缝隙,她看到他试图努力睁开眼睛看向她,那眼神像是在祈求她的原谅…… 人们总以为在犯错后,可以祈求原谅。所以才会在犯错时,肆无忌惮。 如果早知道这一错是诀别,是否还会一路一意孤行地错下去? 上一次引起启航全公司哗然是什么时候呢? 是几个月前,许久没进公司的老板娘楚歌重返公司,掀起了一场对公司控制权的大战? 还是再早一点,公司投资项目的负责人上了顶楼,以死相逼? 再或者,一些人的到来和离开,都让启航在狂风大浪中风雨飘摇。 海恩法则说,每一次重大事故的发生,都是许多小事故和摩擦积累在一起的结果。所以,很多事情当你回望时,你会发现如果有那么一刻你没有视若无睹,或是在执念中走不出,或许就不会发生谁都无力挽回的结局。 楚歌一直把“海恩法则”当座右铭,却不是因为上面说的那句解释,而是因为海恩法则强调的第二点:再好的技术,再**的规章,在实际操作层面,也无法取代人自身的素质和责任心。这也是她和刘义洲的初心,不管金融市场有多大的诱惑,都坚持自身,保有初心。 已经过了盛夏时节,天气渐渐降温。这个时候的北方城市,正是舒服的时候。 装修得富丽堂皇中又透着些雅致的商场里,服务员把一双金光闪闪的高跟鞋穿在一双白皙纤细的脚上。 “小姐,您穿这双鞋太好看了。”服务员忍不住真心地夸赞,抬头看向这双脚的主人。 楚歌眨了眨大眼睛,看了看脚上的鞋,价格不菲,也确实好看。 “这位小姐可是你们商场投资人之一刘先生的太太。人家夫妻俩可是模范哟。”正在一旁挑选鞋子,有些发福的阔太太忽然接话道。 阔太太化着精致的妆,穿戴的都是**品。楚歌与之比起来,清新淡雅,没有化妆的脸蛋白皙细腻,眉眼清秀。 服务员又惊又喜,连忙说:“这鞋特别衬刘太太的好气质。” 楚歌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自己才回家备孕一年多,就从楚总变成了刘太太。 “算了,我还是不要了。我*近不方便穿高跟鞋。” 阔太太立刻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凑过来问:“有了?” 楚歌甜蜜地笑着点了点头,俯身穿好自己的鞋。 阔太太真心为楚歌高兴,连忙说:“这可是大喜事,为表庆祝,我给咱们基金会增资100万元,多帮助点有需要的人,为这个孩子积福。” 楚歌感激地笑了,她回家备孕后,并没有真的停下来什么都不做,而是与一众太太团建立了一支基金。多是一些富家太太的私房钱,交给楚歌打理,盈利的部分用于做公益项目“寻找匠人精神和中国制造”。这些钱主要用于对他们生活的资助,如果遇上可发展的项目,楚歌会通过启航再帮他们融资。楚歌做这事不只是帮助了有需要的人,还间接帮启航发掘了潜力股。 楚歌从座椅上起身,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她随手拿起看了一眼,脸上还未退去的笑容瞬间僵住。 阔太太探头看过来,问:“怎么了?” 楚歌下意识按灭手机的屏幕,勉强恢复自然,说:“没事。我家里来了客人,我得回去一趟。” 楚歌强作自然地离开商场,直到坐进自己的车里,表情才垮了下来。她拿出手机,调出短信。刚刚那行让她变了脸色的字,再次映入她的眼中:“你丈夫和他的秘书在你家的别墅里。” 楚歌面如死灰,颤抖着手选出刘义洲的电话号码,想要拨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按下绿键,而是发动了车子。 在她的车子驶离后,另一辆车也跟了上去。 这**,楚歌看到丈夫刘义洲和秘书谷倩玲衣衫不整地待在她家的别墅里。**后,在小她八岁的男人于继晨的陪伴下,楚歌流掉了她和刘义洲的孩子。这样绝望的日子里,她曾以为她所看到的一切肮脏都是真相。可是,后来她才知道,双眼有的时候会欺骗我们。 距离那条告密短信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因为寒流来袭,十年间*早的一场雪,在今年的十月就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 一辆出租车离开缓慢爬行的车流,在繁华商圈的大厦前停了下来。 楚歌从出租车上走下来,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她的肩头。她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羊绒大衣,领口有些大,冷风顺着领口灌进去,她冷得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快步向大厦的门走去,与一辆快递三轮车擦身而过。急于翻找快递的小哥手上一不留神,快递散落一地。 小哥怕弄湿快递,一边急着捡起,一边用衣袖擦着快递上的雪花。 楚歌停下脚步,反身走了回来,快速帮小哥捡起快递,擦好放回车上。在捡起*后一份文件时,楚歌手上的动作僵住了。 小哥伸手想要接过文件,却见楚歌一动不动,呆愣在大雪中。 是法院寄来的传票,寄给楚歌的。 刘义洲在与她协商离婚未能如愿后的一个月,正式发起了诉讼。这个她曾以为可以携手一生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急于摆脱他们的婚姻,就是为了眼前这座大厦里位于十八层的公司启航创投的控制权。恋爱七年,结婚五年,十二年的相互陪伴都没能敌过利益的驱使。在这场离婚大战爆发前,楚歌从来没想过这样的戏码会在他们之间上演…… 启航创投的走廊里,楚歌的助理陆娇娇怀里抱着文件,走在*前边,她的身后跟着团队的其他成员。 会议室门口,一行人停下脚步,陆娇娇推开会议室的门,脚步忽然收住,看着围坐在会议室桌旁的人愣住了。 会议室为首的男人皱眉看向陆娇娇,带着点斥责地问:“怎么不敲门?” 说话的男人是启航的总经理——乔远。 “乔总,我们组预约了会议室。”陆娇娇客气地提醒。 “会议室你们再预约吧。你们那点太太团的闲钱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儿。”乔远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收回视线,想继续未完的会议,却见陆娇娇没有走的意思,便给自己的下属使了个眼色。 那人接到上司的授意,站起身走到门口,直接就去关门。 陆娇娇等人站在门口已经尴尬万分,会议室里又传来了嘲笑声,不知谁嘲弄道:“有时间开会,不如去陪太太们打牌、买菜。” 刚刚关上的门,还不等关门人走回自己的位置,就再次被推开了。 乔远不悦地转头看去,斥责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楚歌肩头发丝上融化的雪花变成水珠滚落,她的脸色有些惨白,在冬装的层层包裹下,身体依旧纤细单薄。她看起来却一点都不狼狈,严肃的表情自带威严,看人的眼神自带气场。 刚刚关门的人见楚歌来了,不敢再动,看向乔远。 “乔总,请按规矩办事。”楚歌冷声说。 乔远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站起身,走到楚歌的面前。 “楚小姐,我们真的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急着开。您也是公司的股东,总不希望公司的重要项目被耽搁吧?”乔远皮笑肉不笑,言语中透着点胁迫的意思。 公司里的人都叫楚歌“楚小姐”,是因为楚歌在公司里没有职务,只是自建了一个小组,小组目前的业务是楚歌带进公司的,就是乔远口中的太太团。比起风投界动辄几亿元的融资和几十倍的利润回报,楚歌手里的这个太太团业务确实显得有点像是闺蜜之间的小打小闹。 “乔总,创投*讲究时间概念,我们预约了9点30分的会议室。”楚歌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是9点32分。也就是说,你已经耽搁了我们团队两分钟,他们很可能为了补回被你们耽搁的时间,在下班后继续加班。那么,公司额外付出的这笔加班费是不是由乔总的团队出?” 乔远没想到楚歌会这么说,一时间哽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楚歌看向陆娇娇,交代道:“打电话给人事部,我们团队今晚的加班费从乔总的团队人员身上平摊扣除。” “是,楚小姐。”陆娇娇刚拿起电话,就又听楚歌说:“另外,我记得公司规章制度有规定,高层如果带头破坏规章制度,可以扣罚当月奖金。” “楚小姐,要不要这样啊?”乔远有些恼怒地质问,“我也是为了公司。” “乔总,为了公司,至少要顾及公司的声誉。不管是一百万还是一个亿的项目,如果你以这么轻蔑的态度去对待,*终受影响的都是公司的声誉。” 乔远被楚歌怼得无话可说,只能快步向会议室外走去,他的团队自然也都得跟上。 楚歌走进会议室坐下,陆娇娇连忙跟了进来,把文件放在她的面前。她自顾自地翻阅了一下文件,等所有人都坐下了,才开始交代。 “朱琳,你负责跟进张太太,她那笔钱什么时候打进来?”楚歌说着看向坐在会议桌末端、脸色难看的年轻女孩。 朱琳沉默了一会儿,似下定了决心,开口说:“张太太昨天打麻将输了钱,心情不好,没听我说。” “那你今天再联系一下她。”楚歌交代道。 “楚小姐,我决定辞职了。”朱琳说,“我研究生毕业,想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想真的做金融。” 楚歌并不惊讶,人员流动总是有各式各样的理由。 朱琳放下工作牌,起身离开会议室。 她才离开,相继又有两名组员放下工作牌离开。理由都是这不是一份他们想要的工作,他们想做金融,想做风投,而不是陪太太团逛街,看太太们的脸色,被其他同事耻笑。这样不如回家陪老妈,谁还留在异乡打拼? 会议才开始十分钟,四名组员只剩下一个,还是她的秘书陆娇娇。 楚歌笑笑,看着陆娇娇问:“你为什么不走?” “现在的工作就是我想要的工作。”陆娇娇保持着浅淡的微笑,毫无谄媚之色,“跟着楚小姐可以学到东西。” “走吧。”楚歌站起身,走出会议室。 楚歌一下子成了光杆司令,成为公司的笑话。 私下议论的同事看到她们过来,赶紧住口。 楚歌一进公司,公司里的赌局就遍地开花。有赌她和小三谷倩玲谁会胜出的,也有赌她和刘义洲谁能拿到公司控制权的。而赌楚歌赢,是赔率*高的。 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楚歌,偶尔几个赌她赢的,大概也是为了她的高赔率。 刘义洲不准楚歌插手公司的任何业务,各部门领导也就见风使舵地站队刘义洲。所有人都猜刘义洲是想逼得楚歌没地方站,自动自觉地离开。 女同事们窝在洗手间里,手上拿着昂贵的化妆品,一边补妆,一边幸灾乐祸地议论着。 “我听说董事长这位失宠的正宫是因为生不出孩子,被离婚不甘心,才回公司来砸场子的。”一个正在涂口红的女员工说。 “我怎么听说是她自己把孩子杀了呢?”说话的人煞有其事地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她说着,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女人。她穿着白色的**套裙,面容精致又透着些与生俱来的柔弱,她这会儿正端详着手腕上的**品手链,漫不经心地说着:“她自己都成为笑话了,还不自知。” 她叫谷倩玲,启航董事长刘义洲的秘书。她说话的语气和她的面容一样带着些与生俱来的柔弱,仿佛她不是在损楚歌,而是真心在同情她。 她的话让洗手间里哄堂大笑,有女员工注意到她的手链,羡慕地说:“限量版呀。得几万块吧?” “嗯。”谷倩玲幸福地笑了。 “董事长送的?”女同事有些酸地问。 谷倩玲笑着点了点头,语气暧昧地说:“他自己一个人偷偷给我选的。” 洗手间的隔间被打开了,一群女员工循声看去,看到走出来的楚歌,全都愣在当场,眼神闪躲,恨不得立刻逃之夭夭。楚歌仿佛没看到她们一样,高跟鞋规律地踩着地面,走到谷倩玲的面前。 “摘下来。”楚歌冷声命令道。 “啊?”谷倩玲仿佛受了惊吓,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不是说手链是刘义洲送的吗?”楚歌盯视着有些慌乱的她,有条不紊地说,“几万块这么大额的婚内财产,没有我的同意,刘义洲是不能自己随意支配的。否则我有权依法追讨。” 谷倩玲咽了口唾沫,看了看围观看热闹的同事,又看了看气势逼人的楚歌,一时间骑虎难下。 “还不快点?”楚歌冷声说,“如果我找律师介入,就得请你暂时离职了。” 谷倩玲不舍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链,犹豫了一下,还是摘了下来递给楚歌。 楚歌接过手链,头也不回地走了。 洗手间的门嘭的一声关上,谷倩玲才回过神,有些恼羞成怒地扫了一眼看热闹的同事,冲出洗手间。两个当事人一走,洗手间里立刻又热闹起来。 “还是正宫的手段厉害。”一位女同事忍不住为楚歌拍手。 “你们说为什么正宫不除掉外室?” “这还用说吗?得留下来一点一点地折磨,才能解心头之恨啊。” 几个女同事激灵一下,被她们臆想出来的楚歌吓得心有余悸。 家里的厨房政治,公司的厕所八卦,都是一种社会文化的体现。 楚歌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外,刚放下电话的陆娇娇立刻站了起来。 “楚小姐,我已经通知人事部再帮您招聘组员了。” “人选选定后,你和人事部一起面试。”楚歌交代一句,把谷倩玲的手链交给陆娇娇,“把这条手链卖了,放进我们的基金。” “是,楚小姐。”陆娇娇接过手链,“徐律师在办公室等您。” 楚歌的表情僵了一下,推门走进办公室。 徐征背对着她,坐在她的办公桌前,正看着手机。听到门响,他放下手机,转身看去,与楚歌相视而笑。 楚歌走到办公桌后坐下,语气带着点调侃:“不像是你的作风。你一向分秒必争,严格执行提前预约、过午不候的准则,今天怎么会提前在我的办公室等我?” “我也分人好不好?”徐征无奈地失笑,说,“我听说你刚才在洗手间收缴了谷倩玲的手链?” “我才从洗手间走到办公室,你就知道了?”楚歌不得不惊叹于现在的信息传播速度。 “群里看到的。” “你那个万花丛中一点绿?” 徐征挠挠头,尴尬地笑了。 徐征,启航的法律顾问;老板刘义洲和老板娘楚歌的大学同学,好朋友;公司的头号钻石王老五。为人热情,律师的天赋使然,嘴皮子也溜,很会哄女孩子开心。虽然没见他和公司哪个女孩交往,但是女孩子们喜欢他,搞个联谊群,**加的男士就是他。 “那条手链不是义洲送的。”徐征看着楚歌毫无反应的表情,继续说,“谷倩玲炫耀几天了,我问过义洲,他说不是他送的。” “我知道。那不是刘义洲的眼光。”楚歌轻描淡写地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还是你了解义洲。”徐征意有所指地感触道。 “你是他的代理律师,是应该提醒他,离婚官司没有正式打完前,他和谷倩玲应该低调一点。” “你收到传票了?” “嗯。”楚歌看向桌子一角拆开的快递。 “楚歌,正式开庭前,和解吧。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说一句公道话,义洲给的离婚条件对于你来说并不亏。”徐征为难地劝道。 “不亏?”楚歌嘲讽地笑了,“所以婚姻在你们的眼中是金融市场的交易?是用多少钱来衡量亏不亏的吗?” 徐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楚歌,我的意思是……” “徐征,我还有工作要处理。”楚歌打断他的话,不想与他争论。朋友之间立场不同时,任何的争论都不会有结果。 徐征离开后,楚歌将疲惫的脸整个埋在掌心中。她的头有点疼,就算是再强势,她的心里也不觉得胜利了。大概在所有人的眼中,她就是为了出一口气,才回到启航,试图搅得天翻地覆,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坚持回来是因为什么。 而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角刘义洲,这会儿正坐在酒店餐厅里,与视频网站的创始人秦颂秘密洽谈。这是一家很多风投公司都看好的视频网站,正计划融资,筹备上市。秦颂愿意坐在这里和刘义洲谈的*主要的原因除了启航开出的条件优厚外,还有他和刘义洲的奋斗背景类似,彼此之间更有共鸣。当然,这是刘义洲告诉他的。 即便秦颂大有一副引刘义洲为知己的架势,但还是在启航和一家美国公司之间犹豫不决。 “众所周知,在国外上市,要比国内门槛低很多。而接受美元入股,等于为上市背书。”秦颂说出了自己的迟疑。 刘义洲淡定地微笑,说:“但是美元需要做VIE[1],快则四五个月,慢要半年以上。再加上前期的尽职调查、签署合约,贵公司拿到这笔钱的时候,搞不好已经一年过去了。以现在视频网站分秒必争的形势,前边倒下的并不孤立,以后还会相继发生。” “你说的我也有考虑。只是国内很多公司在冲击IPO(**公开募股)的*后关卡都铩羽而归,”秦颂似半开玩笑地说,“*后被你们风投公司蚕食,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不不不,我们是想与秦总同生共死的。”刘义洲满含诚意,“而且现在很多科技巨头都相继回归A股。股市的风向是多变的,紧跟风向就显得尤为重要。” 两个年纪相仿的男人相视而笑。很多时候双方能合作除了逐利,更重要的是志同道合。 到了下班点,楚歌穿好大衣,系好围巾,向办公室外走去。她总觉得今儿公司的空调有点冷,她在屋子里穿着大衣还有些发抖。出了大厦,刚刚下过雪的天气更是寒意逼人。她忍不住拢了拢衣领。 一辆汽车从她的面前飞驰而过,带起零星的雪花飘散。那是刘义洲的车。正坐在副驾驶上的谷倩玲看到楚歌,故意降下一点车窗,让楚歌可以看到她和刘义洲。她的眼神透着挑衅,仿佛一下子报了大仇似的。而驾驶座上的刘义洲正视着前方,看也没看楚歌这个方向一眼。 楚歌的身体如坠冰窖,瑟瑟发抖。 因为天气的原因,不管是出租车还是网约车都异常难叫,楚歌在街上站了一个小时,才叫到车。等到回家时,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冻透了。任凭屋子里的暖气再热,她又开了空调,却还是觉得很冷很冷。她一个人窝在双人床上,迷迷糊糊做了一夜的梦,梦中的她放声大哭,扯了谷倩玲的头发,扇了刘义洲的耳光,她咆哮崩溃,哭着例数他们的无耻。醒来时,她的枕头湿了一大片。留下太多回忆的房子里,静得只有她一个人的喘息声。 楚歌揉了揉发疼的头,拖着沉重的身体进了客厅,在医药箱的*底下找出一板感冒药。与她此刻的窘境不一样的**酒店里,房间的窗帘微微展露一条小缝,还穿着睡裙的谷倩玲,纤细洁白的手正熟练地帮刘义洲打上领带。两人虽然没有什么言语上的互动,这样的场面,也已经不言而喻。 楚歌吞下两片感冒药,全当是早餐。清锅冷灶,这个家已经彻底失去了烟火气。 楚歌进公司时,陆娇娇已经在了。这个永远比她早到公司、在她有吩咐时永远不会缺席的姑娘,让楚歌倍觉好感。 陆娇娇看到她的脸色不好,建议她去看医生,她漫不经心地应了句“没事,已经吃过药了”,便开始投入**的工作中。 午饭时间,陆娇娇推开办公室的门,将餐盒放在办公桌上。 陆娇娇也才跟在楚歌身边一个月,为人话不多,做事却格外靠谱,对楚歌的喜好更是掌握得十分精准。 楚歌当时正坐在电脑前看朋友发来的视频,视频正播放着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启航所在大厦的顶楼,情绪激动地要跳楼。他大喊着,他没钱还给启航了,用这条命来还。 这个已经没法再体面的中年男人叫冯威,是企业老板,拥有自己的研发团队,也曾风光无限。他的公司百易是启航投资的企业之一。 投资冯威的公司时,楚歌还在公司上班,对这个人是有印象的。他是个难得的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久了,还能亲自上阵潜心做研究创新的人。 楚歌打了一个喷嚏,陆娇娇立刻抽出纸巾递给她。 “楚小姐,早点回家休息吧。” “我没事。”楚歌擦了擦鼻子,问,“娇娇,你认识屏幕里的男人吗?” 陆娇娇看了看,点点头,说:“我对这事有印象,他来公司要跳楼的时候,我刚来公司上班没几天。” “后来怎么处理的,知道吗?”楚歌问。 “不知道。”陆娇娇摇摇头,“我只知道乔总把他给劝下来后,他就没来公司闹了。” 不知道为什么,楚歌总觉得这事蹊跷,让她隐隐觉得不安。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们投入百易的钱还有不到一年就到撤出日期了。 楚歌要留下继续忙工作,陆娇娇不好再劝,帮楚歌买了药,就自己去忙了。 下班时间一到,陆娇娇又特意进门,提醒楚歌应该下班了。 楚歌也不想把自己折腾得倒下,**次准时准点地走出办公室。 电梯的液晶屏数字由小变大地跳跃着。电梯里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是乔远;另一个无论是气质,还是外表,都比乔远出众太多,是刘义洲。 刘义洲这会儿正在交代乔远公事,声音沉沉地说:“环业那边,我们可以退出了。” “环业的股价涨幅很好,我们可以跟合伙人签约延期。”乔远建议道。 刘义洲微皱眉,沉声说:“再好的形势都一定有风险,所以退出机制才显得尤为重要。”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启,电梯里的人对上电梯外楚歌的视线。 刘义洲愣了一下,才走出电梯。 楚歌像看着陌生人一样地看了刘义洲一眼,抬步走进电梯。 刘义洲站在电梯前,看着电梯门缓缓关起,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乔远察言观色,本来想告楚歌的状,末了又咽了回去。 电梯已经下了几层楼,刘义洲才收回视线,正打算离开,陆娇娇快步走了过来。 刘义洲看她满脸焦急,问:“怎么了?” “刘太太的药没拿。”陆娇娇抬了抬手里的药袋,在刘义洲的面前竟是一反常态不再叫“楚小姐”,而是改口叫了“刘太太”。 刘义洲竟也不觉得有问题,拧眉问道:“她病了?” “嗯。刘太太有些感冒发烧。”陆娇娇点点头。 “给我吧。”刘义洲直接拿过药袋子,按下电梯的向下键。 电梯在一楼停下,楚歌走出电梯,又拢了拢衣服,向门口走去。 忽然有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她的身后蹿出,还没等她转头去看是谁,她的眼睛已经被一双大手蒙住。那双大手很温暖,带着薄茧,是一双男人的手。 “于继晨,别闹。”她无奈的语气有些无力。 这个比她小八岁的男人,总是那么有精神头作怪。 他就是她的生死之交,中国好邻居。 于继晨这次出奇地没有耍赖,撤下捂着她眼睛的大手,覆在她的额头上。 “你的头怎么这么热?”于继晨担心地说,“发烧了?” “可能吧。”楚歌拉下他的手,“休息一下就好了。” “生病要看医生,休息一下怎么可能好?”于继晨边说边脱下身上的羽绒服,披在她的身上,“走吧,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行不行。”楚歌推托,“昨天刚下过雪,外边天冷。你的羽绒服不能给我。” 于继晨霸道地把羽绒服按在她的肩膀上,说:“快走吧。我年轻,火力旺着呢。” 楚歌哭笑不得,反问:“你这是在骂我老?” “不敢不敢。”于继晨求饶地说,“你年轻貌美,不知道的都会以为你是我妹妹。” 楚歌扶额失笑,这小子的嘴巴向来都很甜。 她了解他的性格,今儿这件羽绒服她不穿怕是不行了。她不想在大厅里和他多推拒,只能妥协,向门口走去。 刘义洲站在电梯门口,直到他们已经走出大厦,他仍旧久久地没动。他看到了于继晨给她披上羽绒服,看到了她冲着于继晨心无芥蒂地笑。 于继晨送楚歌去了医院,医生建议扎点滴。楚歌想让于继晨先回去,可他坚持陪着。因为天气冷,滴液进入血管时,凉凉的,于继晨就用手焐热滴液管。这个小她八岁的男人,全程细心地陪伴,倒是真像她的哥哥了。 楚歌有那么一刻,忽然就不想抵触于继晨的靠近了。特别是在这家医院里,那时候还陌生的他,曾陪她度过了一个噩梦。 扎完点滴,天已经黑了。原本她答应了今天请他吃饭,*后倒是变成了他陪着她看病。 回家的路上,他又给她买了粥。他一边开车,一边看着她把粥喝完。忙到*后,她甚至没看到他喝一口水。 楚歌有些抱歉地说:“欠你的这顿饭,我一定尽快补上。” 于继晨笑嘻嘻地说:“应该补两顿了。” “你倒是会讨价还价。”楚歌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整个身体都窝进座椅里。 汽车驶过深夜的街头,于继晨按开音响,车里音乐流淌,让还在病痛中的她,精神上格外舒服。 她闭着眼,感叹着说:“于继晨,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车里的音乐像是有灵性的心情盒子,有治愈人心的功效呢?” 大多数人车里的音乐都是根据个人喜好,有一个风格,但是于继晨的车里不同,总是能根据她的心情,放出不同旋律的音乐。特别是他车里的音响,面对任何风格的音乐都能胜任。 “声音本来就有治愈的功效啊。”于继晨专注地开着车,随口说道,“声音是通过物体振动产生的,而人体本身就是振动源,身体各器官的振动就像是一场交响乐。美妙的声音会让这场交响乐升华,进而使人亢奋。” 楚歌睁开眼,看向于继晨的眼神有些崇拜。 于继晨转头看她一眼,傲娇地说:“是不是开始觉得学识和年龄无关了?” 楚歌无奈地失笑,这个男人还真是不用夸,他完全可以直接开启自恋模式。 她看着于继晨的侧脸,他的脸美得比女人还精致,皮肤白皙,笑起来的时候阳光灿烂。他的那种朝气,是年轻人才会有的。 她不禁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初见他是三个月前,因为一条告密短信,她看到了刘义洲和谷倩玲在别墅里。而那天,她正打算把怀孕三个月的喜讯告诉刘义洲。她的身体一直不好,在怀孕一个多月时,就因为情况不好,进了医院。那时候刘义洲每天都忙得早出晚归,压力很大。又因为医生告诉她,如果保胎过三个月,孩子还很健康,这一胎才能留下。所以,她一直一个人承担着一切,期盼着他们的宝宝坚强地与父亲见面。可是,人们往往无法预测明天的事情,就像是她没有预测到她会在结婚多年后,跟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八岁的男人牵扯到一起。 他的唇角挂着暖和的微笑:“在想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你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出现?”楚歌问。 于继晨愣了一下,笑着感叹道:“骑士也想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来到女王的身边。” 楚歌失笑,为什么她每次很认真地问他问题时,他总是能嬉笑着岔开? “对了,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于继晨说。 “什么礼物?”楚歌好奇地问。 “等过几天你就知道了。”于继晨神秘兮兮地说。 到达楚歌家楼下时,楚歌已经睡了一小会儿,再加之**生效,她的身体终于没那么难受了。 于继晨下车,快走几步跟上,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女王陛下请下车。” 楚歌被他逗笑了,看着站在车门口的他,他就是这样,会毫不掩饰地跟你耍赖,又会表现得像个绅士。 她迈下车,刚下过雪的路面有些滑。她脚下不稳,他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四目相对,两具身体暧昧地贴在一起,楚歌尴尬地推开他。 “楚歌?”一道忽然响起的喊声穿过黑夜,有些不太确定。 楚歌愣了一下,一瞬间就听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1] 可变利益实体,指境外上市实体与境内运营实体相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