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的故乡窑湾 人们说,大亲之爱,莫过于父母;大美之爱,莫过于故乡。我出生在江苏大运河畔窑湾古镇一个诗书世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镇上的老人们讲,我们是喝**水长大的。这个**水,并不是皇帝家的水,而是京杭大运河的河水。大运河就是我们中华民族千余年来的**之水。 大运河北起北京,南到杭州,一路越过高山平原,浩浩荡荡而来,流经此处便拐了一个弯头。千百年来,白帆竞渡,商家云集,日积月累,这个弯头就形成了一个集镇,取名为窑湾。 千年运河百道湾,黄金分割在窑湾! 窑湾是京杭大运河畔一处水运要津,**的地理位置,使得这里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特别自楚汉以后,历代政治家、军事家都要在这里大兴土木,屯兵布阵,连镇内的建筑,都是按照历史传说奇门遁甲七星八卦迷宫阵布局建造的。 清朝道光年间,窑湾武举人藏纡青为了防御匪盗等侵袭,将原有的土木结构建筑改成了砖石结构建筑。此建筑建造艺术高超、奥妙无穷,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不仅是我国亦是世界军事文化遗产中的瑰宝。 此地,就是我记忆中的故���! 年幼的我,受父亲影响很深。他是旧时代过来的知识分子,喜欢读古旧小说文章和吟唱诗词,读书吟诗像唱歌,朗朗上口。我四五岁的时候,他就教我背唐诗,我学会的**首诗是“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那时家里的藏书很多,父亲教导我从小读书认字,我一半是听父亲读书,一半是自己学着看书,读了也是一知半解,父亲笑话我是唱“仰脸歌”。 读罢诗,我便依偎在母亲的身边,日夜聆听着大运河潺潺的流水声和船夫的号子声,朝夕相伴着南来北往浩荡的白帆和散发着芳香的土地,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怀有极为深厚的感情。特别难忘的是精致的朱漆门窗、高大的匾额砖雕、幽深的青石街道以及被脚力磨得光滑发亮的石阶码头,它们无数次出现在我的子夜梦回中,默默诉说着昔日的繁华与辉煌。 往事越千年,何时不思家! 历史上窑湾古镇是人才辈出的地方。我家乡的**作家房忆雪写作《运河码头》,我甚感欣慰,这也正是我所期望的事情。更让我欣慰的是,作品叙事流畅凝练,情节环环紧扣,文风简洁明快,人物形象饱满立体,主题积极向上。 此书在充分尊重史实的前提下,通过民国年间窑湾两大家族对大运河码头的争夺,以及集资修建东陇海铁路的艰难历程,将商业战争、人情世态和大运河文化等**融合,不但展现了大运河在商业贸易中的重要性,更彰显了重信义、识大体的中国传统商业伦理,弘扬了中华**传统文化。 如今,《运河码头》即将付梓。书中那些熟悉的街道场景和风土人情,让我思乡之情更盛,特别是运河码头和东陇海铁路,更让我拂去岁月的尘埃,想起很多前尘往事。 上世纪五十年代,我在窑湾中学初中毕业后,就是乘着一条木船穿过大运河,通过东陇海铁路,被保送到新沂中学读书的,然后又从新沂到兴化、扬州、南京、北京甚至更远更远。 到北京后,我进入**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和**电视台工作,并在徐肖冰、侯波两位老师的**下,开始了我的新闻人生,让我做梦都想不到的是,此后不久,他们就将我带进中南海工作,而且是在**身边。 我仍然记得,**次见到毛主席的情景。当时,我只有16岁,完全是一副土得掉渣的乡下孩子窘相,没想到的是,正因为如此,反而让**对我感到亲热和信任。从此以后,这一幕便像烙印一样,永远定格在了我记忆的*深处。时至**,一个甲子过去了,每每想起,我仍然感到无比的幸福与喜悦。 感谢生我养我的苏北大地,赋予我力量和勇气! 从那时起,我跟随着毛泽东、周恩来、陈毅、邓小平、宋庆龄等党和**领导人,走遍了世界一百多个**和地区,看到了*精彩的世界,记录下一个个珍贵的历史瞬间,真是身处国际风云,心系乡音乡情。这六十年来,我多次荣获中国新闻奖和中国广播电视新闻奖,正是故乡的温暖和炽爱,一直助燃着我为理想终生奋斗。 一别经年,我无数次思念着窑湾和大运河,并为此写下了很多诗篇。那里有我朝思暮想的爹娘,有我魂牵梦绕的童年和少年。虽然历经时代巨变,早已物是人非,但是那浩浩荡荡的大运河水,却从隋唐奔流到今天,并将一直奔流下去。这种坚韧不拔、百折不挠的精神,正是窑湾先人精神的写照。 历史一去不复返,英雄的故事却传颂至今! 我愿借此机会,以故乡赤子之心,祝福窑湾更加美丽繁荣,祝福大运河长流不息,以颂祺福! 2019年元月10日 赵立凡于北京 赵立凡,1943年出生,新沂窑湾南大街人,历任**电视台**记者、新闻采访部副主任、新闻编辑部主任、新闻**副主任、**广播电影电视部总编室副主任、**电视台副总编辑、**电视台书画院院长、《中国电视报》总编辑、央视网总顾问、**广播电视协会常务理事、专家组副组长,教育部语言文学研究所特约研究员、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和北京中华文化学院山水画研修院名誉教授、中华诗词学会理事、中国书法协会第三届理事。1992年起,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著有《赵立凡诗词书法集》《心路微澜》《一往情深》《千秋丰碑》《寻找快乐》《英雄谢幕》《红楼梦中人》等。 作者序 千年运河百道湾,黄金分割在窑湾! 大运河自诞生之日起,即成为中国*重要的南北交通大动脉,甚至一度是王朝的生命线。自西汉张骞开辟陆上丝绸之路,大运河漕运的优点愈加凸显。尤其是明代郑和开辟海上丝绸之路后,漕运作为衔接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的枢纽,更是**发达! 被称为大运河**古镇的窑湾,坐落于江苏省徐州市新沂市西南部,民国前隶属宿迁、邳县两地,京杭大运河、故黄河、老沂河和骆马湖在此交汇,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历史上是闻名全国的军事重地。早在两千多年前,西楚霸王项羽在此征收八百窑工,揭竿讨秦;元末明初,军事家刘伯温在此利用民房建筑,设置“奇门遁甲八卦迷魂阵”军事阵地,有力地打击了元军十万铁骑! 更重要的是,窑湾因为地处中运河黄金分割点,成为物资运输集散地。曾经,全国有十八个省的商人在此设立会馆和店铺,有十个**的商人和传教士在此兴建商号和教堂。 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同年,清宣统皇帝退位。与此同时,窑湾效仿上海的模式,“以商代政”宣布脱离宿迁、邳县两地的行政管辖,成立窑湾市。 1914年,**次世界大战爆发。窑湾商会巧妙把握商机,派代表前往北京,和正在作战的英国、法国、美国、加拿大、比利时等五国签订了《粮食换石油合同》。此后不久,又先后与俄罗斯及亚非拉多个**和地区签订了《民间进出口贸易合同》。 于是,窑湾商人通过大运河航道,将丝绸、陶瓷、茶叶、烟丝、甜油、绿豆烧等中国土特产,向北途经北京通州,转运恰克图乃至俄罗斯全境及其邻国;向南途经上海,转运东南亚乃至非洲、欧洲各地,然后再将各国的石油、自行车、缝纫机、火柴、电灯、电池、皮货等运回国内! 因为有效利用了丝绸之路商业贸易路线,窑湾商业帝国很快达到鼎盛时期,一度成为大运河畔*璀璨的明珠,并获得了“黄金水道金三角”以及“苏北小上海”等美誉! 引 言 窑湾,1914年初春时分。朦胧的晨曦中,天际突然显现出一道耀眼的阳光。一声长似一声的鸡鸣声响彻天际。 北城门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两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窑湾”。“窑湾”两个字的上方,是字体略小的“北门锁钥”四个宋体字。 随着日渐东升,一座青砖碧瓦、气势磅礴、飞檐画柱的古城渐渐从沉睡中苏醒过来,越来越显现出清晰的轮廓。 臧家香堂内,供奉着一个身着古装、头扎儒生巾、手中拿着舢板的清瘦男人画像。男人的画像下,是历代臧家祖先牌位。 此刻,神龛上的香炉里插满大把香火,香火已经烧了一半,整个香堂内烟雾缭绕。 臧家老、中、青三代六名后人身着长衫,正神色庄严地跪在香案前,对着祖先牌位顶礼膜拜。 其中一个中年人的神情尤为肃穆,他就是臧家码头现任当家人臧家梁。 此时,臧家梁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道:“请臧家列祖列宗保佑我此次北京之行,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北京饭店内,以臧家梁为首的身着西装的中方代表,和金发碧眼的洋人代表分坐两头,正在进行激烈的谈判。经过唇枪舌剑,双方代表签订了合同,随后热烈握手,一时间掌声四起。 立刻,早已等候一旁的记者蜂拥而上,刹那间,镁光灯此起彼伏,两人握手的画面被永远地定格了下来。 随即,北京各大报社内,以《窑湾与欧洲五国签订粮食换石油合同》为头版头条的报纸一份份被印刷出来,发行于大街小巷! 第1章 大运河偶遇 大运河两岸芦苇萋萋,航道内帆影点点。 忽然,一阵划破长空的汽笛声打破清晨的宁静。 随即,一艘大货船由南向北而来。 前后船身隐约可见“江苏/窑湾”及“蛟龙号”字样。 一队队赤身精壮的纤夫,拉纤逆水而行,粗犷、雄浑的劳动号子此起彼伏:“……哟嗬嗬……哟嗬……从宿迁哦到窑湾,四五十里不换肩……” 不远处的运河堰上,一条宽宽长长的码头向河里延伸出来,码头上停靠着大大小小的船只。脚夫们穿梭在码头和运河堰之间,将装满小麦、大米、玉米、甜油、绿豆烧、桂花糕等当地土特产的麻袋,分别搬运到写着“江苏/窑湾”字样的大船上。 大运河堰西边是郁郁葱葱的芦苇,东边是一望无际的玉米地。 两个二十岁左右、身着洋装的男孩子,正推着自行车,百无聊赖地行走在运河堰上。其中一个满脸阳光的男孩,正是臧家梁的儿子臧远航,另一个眉眼深邃的,则是他的好友吴俊锋。 臧远航百无聊赖地望着大运河的船来船往,忽然眼睛一亮,提议道:“这个时节,大运河里的银鱼、青虾、螃蟹味道是*鲜美的,不如我们去吃船菜吧。” 吴俊锋却用一只手翻了翻空空如也的裤袋,泄气地说:“你看,比狗舔的还干净。” 臧远航诧异地问:“哎,你可是吴半街的二少爷哦,刚又当上盐行总经理,身上的钱竟然还没我这个穷学生多,谁信呢?” 吴俊锋郁闷地说:“卖盐的儿子,也喝淡汤哦。” 臧远航只好双手一摊,无奈道:“不如我们来进行比赛骑自行车吧,谁输了谁请客,怎么样?” 吴俊锋不服气地说:“比就比,谁怕谁?” 两人边说边跳上车,自北向南飞驰而去! 不远处的大运河堰西边,有一棵粗大的古银杏树。 树下芦苇丛中,有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姑娘,正是三益甜油坊老板徐立春的大女儿徐佩芸。只见她身着质朴的蓝底白花旗袍,戴着一双小小的珍珠耳坠,脸上不施粉黛,看上去颇为素雅大方。此时,她正挎着篮子,飞快地采着芦苇叶。 此时,阳光正好,青春正好! 徐佩芸一边寻找着大小均匀的芦苇叶,一边望着大运河里连绵不绝的船只,嘴里轻轻哼起了那首悠扬而又凄美的《今生醉了却又醒》: 春分时节,天还是这样寒冷;豌豆初生,芽儿尚嫩;妾弄青梅,郎骑竹马;一对小儿女,双飞西园草。 芒种过后,露珠把柴门轻叩;稻未熟透,秧苗渐黄;临别之际,蓦然回首;在不经意间,相思已写就。 处暑霜降,夜半沾衣人未觉;树将枯萎,花亦凋零;欲诉离情,却无尽头;正如枝上叶,一岁一葳蕤。 立冬已至,今生醉了却又醒;昔你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坐拥孤衾泪,问君几时归? 她唱完一曲,不由得忧伤地望着渐行渐远的船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河堰上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姐姐,你是不是又在想涟泰哥?” 徐佩芸猛一抬头,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相貌俏丽、气质温柔的姑娘站在河堰上,正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徐佩萍。 此时,徐佩萍边说边向姐姐走来。 徐佩芸立刻制止道:“不要进来,芦苇叶很扎人的!”边说边慌乱地上了河堰。 徐佩萍顺势接过她手中的篮子,歉然地说:“姐姐,采芦叶这些粗活,有用人做的嘛,怎么需要你动手?是不是我妈又支使你了?” 徐佩芸宽厚地笑了笑:“甜油坊那么忙,就是妈不让做,我也应该帮手的。” 姐妹俩一边说着话儿,一边上了大运河堰。 大运河堰上,忽然旁边闪过刺眼的亮光,同时传来自行车清脆的铃响! 走在后面的徐佩芸,率先反应过来,不由惊呼一声:“小心!” 话音未落,就看到从北边飞驰而来两辆自行车,骑车之人正是进行比赛中的臧远航和吴俊锋! 吴俊锋成功越过姐妹俩,骑到前面,然后回头得意地笑道:“这次我赢定啦!” 已经落后的臧远航本想下车,但是听了这话,便犹豫了一下,将刚刚抬起准备下车的腿迅速缩了回去。 于是,他把车头一歪,也想要绕开姐妹俩,但由于惯性,还是向徐佩萍猛冲了过去。 虽然有篮子挡住了自行车,但徐佩萍还是被惯性带到路中间,“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立刻,篮子里的芦苇叶撒得满地都是。 随即,臧远航也连人带车摔倒在地上。 徐佩芸连忙拉住妹妹,心疼地问:“佩萍,你怎么样?” 吴俊锋回头见此情景,便下了自行车,走到徐佩萍面前,蹲下身去,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徐佩萍抬头望着他,脸一红,倏又羞涩地低下了头。 与此同时,徐佩芸已经小心拉起了妹妹的衣袖,只见她白嫩的胳膊上,有一处已经被篮子上的竹片剐破,流出一缕缕鲜血来。 徐佩芸心疼地用手帕帮妹妹包扎好,然后霍地站了起来,走到已经吓呆的肇事者面前,愤怒地质问道:“你是怎么骑车的?” 臧远航已经扶起自行车,身上到处都是泥土,脚腕处也剐破了一块,鲜血直流,为了防止被人看到,他赶忙塞了块手绢在袜子里,同时拉下裤子。 然后,他装作没事人一样,苦着脸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徐佩芸怒气冲冲道:“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 臧远航此时很狼狈,强忍着来自脚腕的疼痛,慌乱中便自我安慰道:“好在也不是什么大伤,*多花点钱包扎一下吧。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没想到徐佩芸听了这话,误以为他是指自己妹妹的伤,就更加愤怒了:“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这世上用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多了去了!不信的话,你拿钱给我买颗星星试试?常言道,富不过三代,你们臧家从发家到你这辈子,正好是第四代。三岁看老,像你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天生败家子,到时候恐怕连西北风都喝不成!” 臧远航一时气结:“你、你、你……” 徐佩芸学着他的腔调,讽刺道:“怎么?你、你、你结巴啦?” 吴俊锋见势不妙,连忙扯了扯好友的衣袖,小声劝说:“算了,好男不和女斗。” 徐佩芸挑了挑眉毛道:“一个撞倒了别人还这么嚣张的人,算得上什么‘好男’!” 臧远航又疼又气,也被激怒了,便咬牙切齿地说:“女孩子家家,伶牙俐齿的,简直像个母夜叉!” 徐佩芸毫不示弱道:“你简直像个公夜叉!”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回过神来,臧远航和吴俊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连徐佩萍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徐佩芸自知失言,气得连连跺脚,弯腰捡起篮子,就向臧远航扔去。 臧远航连忙闪身躲过,慌里慌张地扶好自行车,飞身上车而去。 吴俊锋连忙跟了上去:“等等我,等等我,你输了,要请我吃船菜哦!” 臧远航没好气地说:“吃你个大头菜!” 午后的运河码头���停泊着南来北往的货船、客船,桅杆如林。几百名码头工人正在搬运货物,运货车辆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沿码头的青石台梯拾级而上,大运河堰上有一高二低木结构牌楼。门楣上书写着四个斗大的烫金字“运河码头”。两边是对联,上联是“船中争日月”,下联是“水上度春秋”。 码头的北边不远处,有两层青砖碧瓦的楼房,门楣上写着“运河码头管理处”字样。 一个圆头圆脑、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拿着电报,匆匆跑进管理处,他就是臧远航已逝大爷臧家柱的儿子、臧远航的堂哥臧远方。 此时管理处一楼办公室内,职员们都在忙碌着,其中一个衣着朴素、身材微胖、端庄大方的女职员,正在埋头看文件,她正是臧远航二大爷臧家栋的女儿臧远茹。 听到脚步声,臧远茹一抬头,就看到了堂哥,连忙招呼道:“大哥,怎么才回来?三叔已经等你很久了。” 臧远方扬了扬手中的电报,气喘吁吁地说:“电报才到,三叔呢?” 正在这时,一脸忧虑的臧家梁从总经理办公室走出来,看到大侄子,立刻迎上来,同时焦急地问:“远方,怎么样了?” 臧远方连忙将电报递过去,认真地说:“三叔,我刚刚接到电报,潜龙号已经从上海起航了。” 臧家梁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照此推算,就算因为运河水面风向影响,十六号之前也一定能到达杭州,三益甜油坊的这批货,就不会延期了。” 臧远方温顺地答道:“是的。” 臧家梁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要往外走。 臧远茹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追上来说:“三叔,和同福鸡蛋厂的那份合同,我已经安排在明天上午十点签。” 臧家梁果断道:“改在今天下午三点。” 臧远茹诧异地问:“为什么?你可是从来不在下午签合同的呀。” 臧家梁解释说:“后天是我们码头二百三十七***典,我已经订下三天的堂会,请的是徐州***的柳琴戏班前来演出。听远方说,你爸把庆典会场布置得很漂亮。我要先把手头的工作做了,明天去验收会场及一应设施,后天就要派上用场了。唱堂会本来是很高兴的事,如果因为设施出现问题,那就很扫兴了。” 臧远方小声提醒道:“会场一直是二叔负责,我们要是去验收的话,二叔又要怪我们不信任他了!” 臧家梁却把眼一瞪,没好气地说:“你年纪轻轻的,做事怎么缩手缩脚的?你二叔怎么就不怪自己没有做过一件让我们信任他的事情?不去监督他,难道还任他为所欲为吗?” 臧远茹连忙打着圆场道:“三叔,你就别生气了,我爸那脾气,你是知道的,再说大哥也是好心。” 臧家梁看了看侄子,恨铁不成钢地说:“好心?说白了就是前怕狼,后怕虎!要是你们个个都像他这副窝囊相,我们码头还怎么做生意?” 臧远方听了这话,就更加地手足无措了,看上去一脸委屈,嘴唇动了动,却*终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