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晚饭起,游艇就向西行驶。美好的夜色在船两侧流动,柴油引擎静静地运转,尼科尔来到船头时,春风突然吹动她的头发,她看见迪克站在旗杆边的角落里,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他看到她,声音变得沉静。 “夜色真美。” “我有点担心。” “哦,你担心了?” “唉,别这样讲话。想到能为你做点什么小事,我都会很高兴的,迪克。” 他转过身去,面对着非洲大陆上的一片星光。 “我相信那是真话,尼科尔。有时候,我相信事情越小,给予你的快乐越大。” “不要这样说——不要说这种话。” ���色的浪花拦住了星光,扔回灿烂的夜空,而他的脸在星光下显得苍白,丝毫没有流露尼科尔所预料的恼怒的神情,甚至是超脱的;他的眼睛缓慢地聚焦在她身上,仿佛注视着一颗正要移动的棋子;他同样缓慢地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过来。 “你毁了我,是吗?”他温和地问,“那么我俩都毁了,所以——” 她害怕得发冷,把另外一只手腕也交给他握着。好吧,她就随他去——当她做出彻底的回应和放弃的那一刻,她再次生动地感受到夜晚的美——好吧,那么—— ——然而这时候迪克出乎意料地放开她的手,背过身去叹息:“唉,唉!” 尼科尔的脸上淌着泪水——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有人靠近,是汤米。 “你找到他了!尼科尔还以为你跳海了,迪克,”他说,“因为那个英国小婊子羞辱了你。” “这个地方挺适合跳海的。”迪克委婉地说。 “可不是吗?”尼科尔赶紧附和,“我们借好救生工具跳吧。我认为我们应该干点惊人的事情,我们这一辈子都太冷静了。” 汤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试图弄明白夜幕下发生了什么。“我们去问问啤酒女士该怎么做——她懂zui时髦的东西。我们应该记住她的歌《有个年轻女人从地狱来》,我要翻译一下,靠这首歌在娱乐场所走红发财。” “你有钱吗,汤米?”他们往回走的时候迪克问他。 “现在不太有钱。我厌倦了经纪人的工作,不干了。但是我有几支好股票,我朋友替我操作着。都还不错。” “迪克现在有钱了。”尼科尔说。她的嗓音因为刚才的事情而开始颤抖。 在后甲板上,戈尔丁用巨大的手掌煽动三对舞伴跳起舞来。尼科尔和汤米也加入了他们,汤米说:“迪克好像喝得挺多。” “还行吧。”她忠心地说。 “有些人可以喝酒,有些人不行。迪克很显然不能喝酒,你要劝他别喝。” “我!”她吃惊地喊道,“我来告诉迪克他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但是当他们抵达戛纳码头的时候,迪克依然沉默不语,头脑不清,昏昏沉沉。戈尔丁扶他下到马金号的小艇上,已经坐在那里的卡罗琳女士引人注目地换了个位置。来到码头上,迪克以夸张的礼节鞠躬告辞,有一刹那他仿佛又要说什么调侃的话刺激她,但是汤米用胳膊肘抵住他,他们朝等在那里的汽车走去。 “我开车送你们回家。”汤米建议。 “别操心了——我们可以叫出租车。” “我想送送你们,只要你们能留我过夜。” 迪克坐在后座一动不动,直到他们经过胡安湾的黄色巨石,又经过胡安松林终年开放的游乐场,那里的夜晚混杂着各种语言,音乐悠扬,熙熙攘攘。当汽车开上通往塔姆斯的小山时,由于车身倾斜,他突然坐起来,说出了一句总结性的话:“有一家公司——”他一时结结巴巴地说,“——潇洒的公司代表——带给我被英国弄糊涂的脑袋。”然后他安然睡去,不时满意地对着温柔缓和的夜晚打出一个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