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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精选集:永别了,武器(翻译家孙致礼高分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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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精选集:永别了,武器(翻译家孙致礼高分译本)

  • 作者:海明威 著,孙致礼 译
  •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 ISBN:9787544784023
  • 出版日期:2021年04月01日
  • 页数:430
  • 定价:¥6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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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书详情

    内容提要
    志愿参加欧战的美国青年亨利与英国女护士凯瑟琳在战地上相恋并一起逃离战场寻找宁静的生活,却悲剧环生,留下亨利孑然一身,独自忍受战争留给他的无尽伤痛。
    文章节选

    那年晚夏,我们住在乡村一幢房子里,那村隔着河和平原与群山相望。河床里有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阳光下又干又白,河水清澈,水流湍急,深处一片蔚蓝。部队打房前顺着大路走去,扬起的尘土撒落在树叶上。树干也积满尘埃。那年树叶落得早,我们看着部队沿路行进,尘土飞扬,树叶被微风吹得纷纷坠落,士兵们开过之后,路上空荡荡,白晃晃的,只剩下一片落叶。
    平原上满是庄稼,还有许多果园,而平原那边的群山则光秃秃的,一片褐色。山里打着仗,夜里看得见炮火的闪光,黑暗中就像夏日的闪电。不过夜里很凉爽,让人感觉不到暴风雨即将来临。
    有时在黑暗中,我们听见部队打窗下行进,还有摩托牵引车拖着大炮经过。夜里交通运输繁忙,路上有许多驮着弹药箱的骡子,运送士兵的灰色卡车,还有一些
    卡车,装的东西用帆布盖住,开得较慢。白天也有牵引车拖着大炮经过,长炮管用绿树枝遮住,牵引车也盖着带叶的绿树枝和葡萄藤。越过山谷朝北看,可以望见一片栗树林,林子后边,河的这一边,另有一座山。那��山也在打争夺战,但是进行得并不顺利。到了秋天雨季来临时,栗树叶全掉光了,树枝光秃秃的,树干被雨淋得黑黝黝的。葡萄园稀稀疏疏,藤蔓光秃秃的,整个乡间湿漉漉的,一片褐色,满目秋意萧索。河上罩雾,山间盘云,卡车在路上溅起泥浆,士兵的斗篷淋得透湿,沾满烂泥。他们的来复枪也是湿的,每人的腰带前挂着两个灰皮子弹盒,里面装满一袋袋口径6.5的细长子弹,在斗篷下凸出来,他们走在路上的样子,仿佛怀胎六个月。
    路上也有灰色小汽车疾驰而过。通常司机旁坐着一位军官,后座上还坐着几位军官。小车溅起的泥浆甚至比大卡车还多。如果后座上有一位军官个头很小,坐在两位将军中间,矮小得让人看不见他的脸,只看得见他的帽顶和瘦削的后背,而且车子又开得特别快的话,那人很可能就是国王1。他住在乌迪内2,几乎天天都这样出来察看局势,可是局势很不妙。一入冬,雨就下个不停,霍乱也随之而来。不过霍乱得到了控制,后军队里仅仅死了七千人。
    第二章
    第二年打了不少胜仗。位于山谷和栗树坡后边的那座山给拿下来了,而南面平原那边的高原上也打了胜仗,于是我们八月渡过河,住进戈里察1的一幢房子里。这房子有个砌有围墙的花园,园里有个喷水池和不少浓荫大树,房子一侧有一棵紫藤,一片紫色。眼下战斗在那边山后的山里进行,而不是一英里之外。小镇挺不错,我们的房子也挺好。河水在我们后面流过,小镇给漂漂亮亮地攻下来了,但小镇那边的几座山就是打不下来,可我感到挺高兴,奥军似乎想在战后再回小镇,因为他们轰炸起来并没有摧毁的意思,而只是稍微做点军事姿态。镇上照常有人居住,小街上有医院、咖啡店和炮兵部队,还有两家妓院,一家招待士兵,一家招待军官,加上到了夏末,夜晚凉丝丝的,镇那边山里还在打仗,铁路桥的栏杆弹痕累累,河边先前打仗时被摧毁的隧道,广场周围的树木,以及通向广场的一长排一长排的林荫道;这些再加上镇上有姑娘,而国王乘车经过时,有时可以看到他的脸,他那长着长脖子的矮小身子和那山羊髯般的灰胡子;所有这一切,再加上有些房屋被炮弹炸去一面墙,而突然露出房子的内部,坍塌下来的灰泥碎石堆积在园子里,有时还撒落在街上。还有卡索1前线一切顺利,使得今年秋天和去年我们在乡下的那个秋天大为不同。战局也变了。
    小镇那边山上的橡树林不见了。夏天我们刚到小镇时,树林还一片青翠,可现在只剩下残根断桩,地面也被炸得四分五裂。秋末的**,我来到从前的橡树林那儿,看到一片云朝山顶飘来。云飘得很快,太阳变成暗黄色,接着一切都变成灰色,天空被笼罩住,云块落到山上,突然间我们给卷入其中,原来是下雪了。雪在风中斜着飘飞,遮住了光秃秃的大地,只有树桩突出来。大炮上也盖着雪,战壕后边通向茅厕的雪地上,已给踩出几条小径。
    后来我回到小镇,跟一个朋友坐在军官妓院里,一边拿两只酒杯喝着一瓶阿斯蒂2,一边望着窗外,眼见着雪下得又慢又沉,我们就知道今年的战事结束了。河上游的
    那些山还没有拿下来,河那边的山一座也没拿下来。都得等到明年了。我的朋友看见牧师从食堂里出来,小心翼翼地踏着半融的雪,打街上走过,便嘭嘭地敲打窗子,想引起他的注意。牧师抬起头,看见是我们,便笑了笑。我的朋友招手叫他进去,他摇摇头走了。那天晚上在食堂吃意大利细面条,人人都吃得又快又认真,用叉子把面条挑起来,直到下垂的一端离开了盘子,才朝下往嘴里送,不然就是不停地叉起面条用嘴吸,一边还从盖着干草的加仑酒瓶里斟酒喝。酒瓶就挂在一个铁架子上,你用食指扳下酒瓶的细颈,那纯红色的、带丹宁酸味的美酒便流进同一只手拿着的杯子里。吃完面条后,上尉开始调侃牧师。
    牧师很年轻,动不动就脸红,穿的制服和我们一样,不过他灰制服胸前左面口袋上,多一个深红色丝绒缝制的十字架。上尉操一口洋泾浜意大利语,据称是为了照顾我,让我能全部听懂,免得有什么遗漏,对此我有所怀疑。
    “牧师今天泡妞了。”上尉说,眼睛望着牧师和我。牧师笑了笑,红着脸摇摇头。上尉常常逗他。
    “不对吗?”上尉问,“今天我看见牧师泡妞了。”
    “没有。”牧师说。其他军官都被逗乐了。
    “牧师不泡妞。”上尉接着说。“牧师从不泡妞。”他向我解释说。他拿起我的杯子倒上酒,一直盯着我的眼睛,
    可是目光也没错过牧师。
    “牧师每天晚上是一对五。”饭桌上的人全都笑起来。“你懂吗?牧师每天晚上是一对五。”他做了个手势,纵声大笑。牧师只当他是开玩笑。
    “教皇希望奥地利人赢得这场战争,”少校说,“他喜欢法兰兹 ? 约瑟夫1。钱都是从那儿来的。我是个无神论者。”
    “你看过《黑猪》吗?”中尉问,“我给你弄一本吧。就是那本书动摇了我的信仰。”
    “那是本下流龌龊的书,”牧师说,“你不是真喜欢吧。”
    “这本书很有价值。”中尉说。“是讲那些牧师的。你会喜欢看的。”他对我说。我向牧师笑笑,牧师也在烛光下冲我笑笑。“你可别看。”他说。
    “我给你弄一本。”中尉说。
    “有思想的人都是无神论者,”少校说,“不过我不相信共济会2。”
    “我相信共济会,”中尉说,“那是个高尚的组织。”有人进来了,门打开时,我看见外面在下雪。
    “雪一下就不会再有进攻了。”我说。
    “当然不会有啦,”少校说,“你该休假了。你该去罗马、那不勒斯、西西里—”
    “他应该到阿马斐1去,”中尉说,“我替你给我在阿马斐的家人写几张卡片。他们会像喜欢儿子一样喜欢你。”
    “他应该到巴勒摩2去。”
    “他该去卡普里3。”
    “我希望你去看看阿布鲁齐4,见见我在卡普拉柯达的家人。”牧师说。
    “听,他连阿布鲁齐都提出来啦。那儿的雪比这儿的还多。他可不想去看农民。让他到文化和文明**去吧。”
    “他应该玩玩好妞儿。我给你开一些那不勒斯的地址。美丽的年轻姑娘—都由母亲陪着。哈!哈!哈!”上尉把手摊开,大拇指朝上,其他手指展开着,如同在表演手影戏。墙上出现他手的影子。他又说起了洋泾浜意大利语。“你去时像这个,”他指指大拇指,“回来时像这个,”他点点小拇指。人人都笑起来。
    “看哪。”上尉说。他又摊开手。烛光又把他的手影投到墙上。他从竖起的大拇指开始,依次将大拇指和四个指头叫出名字来:“soto-tenente(大拇指),tenente(食指),capitano(中指),maggiore(无名指),tenente-colonello(小拇指)。你去的时候是soto-tenente!回来的时候是tenente-colonello!”1大家都笑了。上尉的指头游戏大获成功。他看着牧师大声嚷道:“每天晚上牧师都是一对五!”众人又大笑起来。
    “你应该马上去休假。”少校说。
    “我想跟你一起去,给你当向导。”中尉说。
    “回来时带一台留声机吧。”
    “再带些好的歌剧碟来。”
    “带些卡鲁索2的唱片。”
    “别带卡鲁索的。他只会吼叫。”
    “难道你不希望能像他那样吼叫吗?”
    “他只会吼叫。我说他只会吼叫!”
    “我希望你到阿布鲁齐去。”牧师说。其他人还在大声叫嚷。“那里打猎可好啦。你会喜欢那儿的人,虽然天气寒冷,但是清爽干燥。你可以住我家。我父亲是有名的猎手。”
    “走吧,”上尉说,“我们逛窑子去吧,别等到人家关
    门了。”
    “晚安。”我对牧师说。
    “晚安。”他说。
    第三章
    我回到前线时,我们的部队还驻在那小镇上。附近乡间,炮比以前多了好些,而春天也来了。田野青翠,葡萄藤上也泛出小绿芽,路边的树木吐出了嫩叶,微风从海1上吹来。我看见那小镇和小镇上边的小山和古堡,众山环绕着,形成一个杯状,远处是些高山,褐色的高山,山坡上泛出了一点新绿。小镇上炮更多了,还有几家新开的医院,街上可以碰见英国男人,有时还有女人,又有一些房子被炮火击中。天暖如春。我沿着树荫小巷走,给墙上反射过来的阳光照得暖洋洋的。我发现大家还住在那幢老房子里,这房子看上去跟我离开时完全一样。门开着,有个士兵坐在外面长凳上晒太阳,一辆救护车停在侧门口。我一进门,便闻到大理石地板和医院的气味。一切都是我离开时的样子,只是春天到了。我向大房间的门里望了望,看见少校坐在办公桌前,窗子开着,阳光射进屋内。他没看见我,我不知道是该进去报个到,还是先上楼洗洗再说。我决定先上楼。
    我和里纳尔迪中尉合住的房间面向院子。窗子开着,我床上铺着毯子,我的东西挂在墙壁上,防毒面具放在一个长方形的马口铁罐子里,钢盔还挂在原来的钉子上。床脚放着我的扁箱子。我的冬靴,皮子上过油擦得铮亮,搁在箱子上。我那杆奥地利狙击步枪,枪管是蓝色的八角形,枪托是漂亮的黑胡桃木,装有护颊板,就挂在两张床中间。跟那杆枪配套用的望远镜,我记得锁在箱子里。里纳尔迪中尉在另一张床上睡着,听见我进到屋里便醒了,坐了起来。
    “Ciaou1 !”他说,“玩得怎么样?”
    “棒极了。”
    我们握握手,他搂住我的脖子吻我。
    “噢。”我说。
    “你太脏了,”他说,“你该洗洗。你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儿?马上通通说给我听听。”
    “哪儿都去过了。米兰、佛罗伦萨、罗马、那不勒斯、维拉 ? 圣乔凡尼、墨西拿、陶米纳—”
    “你好像在背火车时刻表。有没有什么艳遇?”
    “有。”
    “在哪儿?”
    “米兰、佛罗伦萨、罗马、那不勒斯—”
    “够了。只要告诉我哪儿得意。”
    “米兰。”
    “因为那是站。在哪儿碰上她的?在科瓦1吗?你们去哪儿啦?感觉怎么样?马上通通告诉我。你们待了一整夜吗?”
    “是的。”
    “那没什么。我们这儿现在有的是漂亮妞。新来的妞,从没上过前线的。”
    “太棒了。”
    “你不信?我们下午就去瞧瞧。镇上有漂亮的英国姑娘。我现在爱上了巴克利小姐。我带你去见见她。我很可能会娶她。”
    “我得洗一洗再去报到。难道现在谁也不上班吗?”
    “你走以后,也没有什么大的伤病,只是有些冻伤、冻疮、黄疸、淋病、自伤、肺炎以及硬、软下疳。每周都有人被石片砸伤。有几个还真伤得不轻。下周又要打起来了。也许又打起来了。人家是这么说的。你看我娶巴克利小姐好不好—当然是在战后啦?”
    “好。”我说着往盆里倒满了水。
    “今天晚上你再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里纳尔迪说,“现在我得接着睡,好精神饱满、漂漂亮亮地去见巴克利小姐。”
    我脱下外衣和衬衫,用盆里的冷水擦身。我一边用毛巾搓身,一边环视屋内,看看窗外,望望闭着眼躺在床上的里纳尔迪。他长得挺帅,年龄跟我差不多,是阿马尔菲人。他喜欢当外科医生,我们是极好的朋友。我打量他时,他睁开了眼。
    “你有钱吗?”
    “有的。”
    “借五十里拉给我吧。”
    我擦干手,从挂在墙上的上衣口袋里掏出皮夹子。里纳尔迪接过钞票,躺在床上也没起身,就折好塞进裤袋里。他笑着说:“我得给巴克利小姐留个阔佬的印象。你是我好的朋友,经济上的保护人。”
    “去你的。”我说。
    当晚在食堂里,我坐在牧师身边。听说我没去阿布鲁齐,他感到很失望,顿时伤心起来。他给他父亲写过信,说我要去,他们也做好了准备。我也同他一样难受,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去。本来我是打算去的,我试图说明事情如何一桩接一桩,后他明白了,了解我的确想过要去的,于是就没事了。我先前就喝了不少酒,后来又喝了咖啡和施特烈嘉酒1,便带着酒意解释说: 我们不做我们想做的事;我们从不做这样的事。2
    别人争论的时候,我们俩聊着天。我本想去阿布鲁齐。我没去过路面冻得像铁那么坚硬的地方,那儿天气清冷干燥,下的雪干燥像粉,雪地上有兔子留下的踪迹,农夫们一见到你就脱帽喊老爷,那儿还能痛快地狩猎。我没去这样的地方,却去了烟雾弥漫的咖啡馆,一到夜里,房间直打转,你得盯住墙壁,才能使房子停止旋转。夜里醉醺醺地躺在床上,想着人生一切不过如此,醒来时有一种奇异的兴奋,也不知道究竟是跟谁在睡觉,黑暗中世界变得虚幻,虚幻得令人兴奋,每到晚上你又要变得稀里糊涂,毫不在乎,认为这就是一切,一切的一切,用不着在乎。突然变得很在乎也是有的,早晨有时怀着这样的心情从睡梦中醒来,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什么都变得尖锐、苛刻、清晰起来,有时还为价钱争吵。有时还觉得愉快、甜蜜、温馨,便一同吃早饭、中饭。有时一点快感都没有,就想快点走到街上,但总是另**的开始,接下来是另一个夜晚。我想讲讲夜里的事,讲讲夜里与白天有什么不同,讲讲白天若不是很清爽很冷的话,还是黑夜来得好;可我就是讲不出来,就像我现在讲不出来一样。不过,你要是有过这样的经验,你就明白了。他没有这样的经验,但他也明白我本来确实很想去阿布鲁齐,只是没去成,我们还是朋友,有许多相似的兴趣,不过也有分歧。他总是懂得我所不懂的事,懂得我搞懂了但总能忘记的事。不过当时我不晓得,后来才明白。当时,我们大家都在食堂里,饭吃完了,争论还在继续。我们俩停止了说话,上尉便嚷道:“牧师不开心。牧师没有妞不开心。”
    “我开心着呢。”牧师说。
    “牧师不开心。牧师希望奥地利人打赢这场战争。”上尉说。其他人都听着。牧师摇摇头。
    “不对。”他说。
    “牧师想让我们永远不进攻。难道你想让我们永远不进攻?”
    “不是。既然有战争,我想我们应该进攻。”
    “应该进攻。必须��攻!”
    牧师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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