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我的“傻白不甜”男友 宅本集,本市的咖啡书店。
大厅里正在举行一场新书发布会。
而大厅外面,排队等签售的长龙已经挤到了对面街道上。
台上,温文尔雅的儒商金先生正侃侃而谈。金先生是一位大开发商,同时又是一位经济学大家,号称“土豪”界的男神。
今天,他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宣传他的新书,一本自传体商战小说。
小说是关于他前半生的奋斗史,并夹杂了他和他妻子的爱情故事。他们是在一起三十年的原配夫妻,相识于寒微之时,一路相扶相伴。不幸的是, 前年他的妻子得了很严重的失忆症,为此,他停下工作,遍访欧美名医,终于让妻子慢慢好起来了。
“其实,我认为治好她的根本不是什么**,而是爱!我们彼此之间深的爱。就像我自己,如果某**我忘记了全世界,也不会忘记我妻子的名字……这首诗,能代表我和妻子的爱情:如果你是植物,我就从春天里爱你;如果你是阳光,我就从阴影中爱你;如果你是流水,我就从转折处爱你……”
雷鸣般的��声彻底淹没了金先生的尾音。演讲结束后,便是读者提问时间,后才是新书签售。 漂亮的女主持人笑中带泪地说:“听完金先生的故事,我又相信爱情了,啊……真抱歉,我因为太激动都失态了……接下来便是提问时间,请问各位读者,有什么想要问金先生的吗?”
读者个个双眼通红,一时间哪里说得出话来。
可是,第二排边儿上,有一人高高举起了左手。
主持人立即道:“请把话筒交给这位女读者。”
女读者站起来,接过了话筒。
她很年轻,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只是头发乱蓬蓬的,就像刚刚睡醒,头不梳、脸不洗地就跑这里来了。她的眼中没有半点儿泪水,脸上也没有任何被感动的神情。
她先仔仔细细地看了金先生好几眼。金先生已五十出头,但是保养良好,风度翩翩,是中年男神。
暮春的夕阳透过窗户洒在金先生的脸上,隐隐地竟然显得有些圣洁。
“我并不是金先生的读者,今天是无意中路过这里,就来旁听一下。不过,听完金先生的演讲,我倒是有两个深刻的感受……”
主持人立即道:“请谈一谈你的感受。”
“个嘛,就是有钱真好。比如我自己,每次生病时,我首先担心的可不是我的身体,而是钱,尤其一想到各种绝症就不寒而栗!可现在看来,只要你有钱,舍得几百万、几千万地花,许多病是可以治好的……”
主持人的笑容已经不那么好看了,金先生却只是笑了笑,态度随和。
“我的第二个感受嘛,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嘴里说“当讲不当讲”,却径直说了下去:“据我所知,金先生至少有三个地下情人,其中一个有一头酒红色的鬈发……”
主持人面色大变,金先生也面色大变。
金先生的助理率先反应过来,怒吼道:“胡说八道,这简直是无耻的诽谤……”
女读者却非常认真地盯着金先生,一本正经地说:“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你劈腿的对象长什么样子……对了,你那位有着酒红色鬈发的情人,她爱穿紫色连衣裙,对吧?”
助理大叫:“你这个疯子,简直是胡说八道……” 女读者转身就走,走了几步,索性跑了起来。
助理大叫:“快抓住她,抓住那个疯子,一定要起诉她恶意诽谤……”
台上的金先生却一动不动,面色惨白,顷刻之间,像苍老了十岁。
年子一路飞奔,怕被人抓住狂扁。
穿过三条街,她终于到了地铁口,飘移一般挤上了地铁。
下班高峰期,地铁上人山人海。
角落里居然还有一个空位,她眼疾手快地蹿过去一屁股坐下,丝毫不顾旁边稍慢一步的白胖子鄙夷而愤怒的喘息声。
她还没喘匀气,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挤了过来,环顾四周,目光从一群埋头看手机的壮汉身上落到了她的脸上。
“小姑娘,你懂不懂尊老爱幼?”
年子无可奈何地抬起头,弱弱地假笑了一声:“我早孕三月,胎象不稳……对不起……”
老头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扭头就挤到前面去了。
年子舒了一口气,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倒是一颗心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好险,可她发誓,自己真的不是去砸金先生的场子的。
她就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莫名其妙地就走进了那家书店,然后莫名其妙地和金先生擦身而过,并和他对视了一眼。
就是那一眼,她看到了他眼里有几个漂亮的人影,层层叠叠,远近不同,全是他的情人。
再看一眼四周铺天盖地的签售海报以及金先生的各种“痴情人设”,她就按捺不住了。
地铁平稳地向前行驶,心跳也慢慢地平稳了一点儿,她闭上眼睛,想小憩一会儿,却惊跳起来。
完了完了,现在居然快七点了。
等自己赶到地方,怎么也得七点半了。
而她和卫微言的约会时间是六点。
怎么办?怎么办? 她怎么可以让卫微言等一个半小时?
年子急得团团转,丝毫没察觉到旁边的白胖子已经不动声色地一屁股坐在了她的位置上。
品玫西餐厅。
一个人疾步走来,随手扯着门口的服务员:“年小姐订的座位,麻烦带我进去吧……”
服务员看了看这个满头大汗的女孩,暗暗皱了皱眉,真不敢相信有人顶着一头乱发就跑这里来了。
当领着人来到座位上时,服务员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对面的男士,忽然意识到订座位的年小姐就是这个“鸡窝头”,顿时笑得像一个孩子。但是,他还来不及开口,便听到道歉声:“微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迟到的,我是睡过头了,太抱歉了……”
卫微言盯着手机,头也不抬地道:“可以上菜了。”
年子自己挪开椅子,在对面坐下,看看时间,自己已经足足迟到一个半小时了。她揉了揉凌乱的头发,小心翼翼地道:“我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头了,而且迟到了这么久。微言,对不起……我真怕你等不及,已经走了……”
这是她和卫微言约会时次迟到。
以往总是她早到,提前订好座位等着他。像今天这样迟到一个半小时,真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他忽然伸出手,掌心轻轻放在她的额头上。
他极少有主动和她亲昵的时候。
她心里一跳:“微言……”
“嘘,别动……”
他慢慢低下头,凑了过来,大手从她纷乱的刘海儿移动到了她的眼皮上。
他温热的掌心令她的一颗心都荡漾起来。
哎呀呀,这呆子真的要开窍了吗?年子不由得微微闭上眼睛,等待那历史性的一刻到来……
“年子,你头上有一根草屑,眼皮上也有一个……咦,这是什么?” 眼皮上的温热瞬间消失。
年子脸上的红晕也烟消云散。
她睁开眼睛,没好气地道:“你扯掉了我的双眼皮贴!”
卫微言:“……”
两人的目光终于交会。
年子死死地盯着他。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奇怪,他也盯着她。
年子的脸瞬间变得雪白。
她下意识地看看他手里还扯着的那根草屑,觉得他从自己头上拔下了一片草原。
年子低下头,端起水杯将一大杯柠檬水一口气喝完。
卫微言低头打着游戏。跟往常的每一次约会一样,卫微言绝大多数时候在打游戏。
年子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这么长时间对“消消乐”这种乏味的游戏兴致不减。
她忍无可忍地问:“卫微言,你天天玩同一个游戏不烦吗?”
“因为我只会玩这一个游戏啊。”
年子忽然有一种冲动,要一拳砸烂他那张“傻白”的脸—若不是看在他长那么帅的分儿上,她握着的拳头早就挥了出去。
年子心神不宁,百无聊赖,所幸服务员已经开始上菜了。
上来的是牛排套餐,因为这家餐厅只提供两个套餐,所以点餐的人根本无须费什么心神。
开胃酒、面包、汤、沙拉、牛排……波澜不惊地一一上来。
年子很饿,吃得很快,谈不上什么仪态,到后来干脆拿起叉子,直接将一大块牛排叉起来,大快朵颐。
偶尔接触到卫微言诧异的目光,她也满不在乎。
实在是她以前伪装得太久、太辛苦了,现在忽然就破罐破摔了。
酒足饭饱后,年子又一口气喝光了一杯咖啡。甜点上来时,她已经吃撑了,便懒懒地瘫坐在椅子上。
“天哪……天哪……”一阵甜蜜的尖叫声传来。 只见隔壁卡座里的女孩双目放光,脸颊绯红,一枚硕大的钻戒在一勺挖开的提拉米苏中间熠熠生辉。
浪漫的求婚乐适时响起,对面西装革履的男士站起来,举着一枝红玫瑰,单膝跪地道:“亲爱的,嫁给我吧?”
漂亮的女孩双眼红红地拼命点头。
众服务员带头鼓掌,客人们也都跟着鼓掌,餐厅提前布置好的彩纸纷纷扬扬地撒了一地。
卫微言忽然招招手,服务员立即走过来,礼貌地问:“先生,您还需要什么?”
卫微言指着年子面前的提拉米苏:“为什么我们的这个甜点里没有戒指?”
服务员:“……”
周围的客人哄堂大笑,年子也跟着笑。
隔壁桌的求婚男人也好奇地打量着卫微言,微扬的嘴唇清晰地传递出两个字:傻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