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祭天 等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之时,众人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年尾大祭的日子。 每年岁末,天子携百官先是到南郊祭天,后到太庙祭祖,一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二是告慰先祖,以启后代。本来祭礼的事是由礼部和太常寺共同操持,如今被京察之事一耽搁,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将将筹备完就到了日子。 祭礼当日,北衙禁军开路,小天子鸾驾居中,李释居左,楚太后居右,后面跟着���五品及以上的全部京官,由承天门出宫,沿朱雀大街一路过去。 大祭本就是为万民祈福,仪仗所经过的地方也没有肃清街道,就当给百姓们一个能目睹天子的机会。 苏岑跟着队伍不紧不慢地走在后,李释当日说他可能会受点委屈,但也说不上有多委屈。他的官职又调回了之前的大理寺正,不过当初大理少卿也不过是暂代而已,主要是因为薛直是上州刺史,给他加个虚衔不至于太落下乘。事后看来倒像是李释知道他要降职,特地给他加上的。还有就是罚俸半年,苏大人财大气粗,更是不放在心上。 苏岑倒是在李释那里见到过几封弹劾他的折子,都是恨不得把他一贬再贬,赶出京去永不录用好。李释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这种地步,想必也是下了功夫。 不过弹劾他的折子大多出自李释的那位老丈人——温廷言门下的老人。 苏岑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惹了这位大人物,一副要弄死他以**患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官盐代替榷盐令已成大势,他也算是有惊无险,一切都皆大欢喜。 苏岑虽跟在队伍末,却没有因此被遗忘。一来他本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又破了京中几桩大案子,热度未散,还有人记得他;二来是因为苏大人年纪轻轻又相貌出众,墨发高冠、面色如玉,冷冷的气质在一众糟老头子里 面宛如鹤立鸡群,当即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甚至有几个姑娘跟在队尾走了数里,就为了一睹苏大人的风采。 仪仗一路顺利地行至大半,队伍却忽然停了下来。 前头好像出了什么骚动,苏岑在队尾,只听见周遭议论纷纷,却看不真切前头。 只听人群之中忽然传出一声尖叫,前头人群四散而逃,前排的羽林军一个个长刀出鞘,有人急喊:“有刺客,护驾!” 紧接着苏岑也看见了,只见队伍前方不知发生了什么,忽然之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若再看得仔细些就会发现,那烧起来的好像是个人。 一时间人群四散奔逃,众人在听到有刺客之后皆在后退。苏岑脑中一片空白,反应过来时已经逆着人流冲到了御前,看着那人一身冕服安然无恙地端坐在轿辇上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小天子滞愣片刻,哇的一声哭起来。 苏岑这才发现空气之中弥散着一股皮肉燃烧过后的焦臭味,而被羽林军围在中间的,隐约是个人。 楚太后显然也受了惊吓,脸色发青,由着小天子哭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差人把小天子抱过来,好生安抚着。 这天看样子是祭不下去了,孤儿寡母都吓得不轻,一时间场面全凭宁亲王撑着。李释对着哭成泪人的小天子皱了皱眉,挥挥手道:“护送陛下回宫。” 等御驾由羽林军护送走了,苏岑才走上前去,冲李释行礼道:“王爷。” 李释从轿辇上下来,在苏岑的陪同下走到烧成焦炭的尸体旁。火已经灭了,但浓烟还未完全散去,隐约可见尸体呈蜷缩状,身上的皮肉基本烧尽了,甚至能看见一小截烧得焦黑的腿骨。死者嘴大张着,看得出来死的时候很痛苦。 苏岑皱了皱眉,“这人是被活活烧死的?” “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人都看见了,烧死的假不了。”李释用方帕子 轻轻掩住口鼻,“问题是他为何早不烧晚不烧,偏偏在祭天当日烧死在天子跟前。” 李释后退了两步,回头吩咐:“把礼部、刑部、太常寺、大理寺、京兆衙门的人给我叫过来。” 相关人员早已在外围等候多时,接到李释传唤后急忙过来,眨眼的工夫在地上跪了一片。 祭天的相关事宜由礼部和太常寺协理,为首的礼部侍郎和太常少卿抖得跟筛糠一般,观礼人群里出了这种事,京兆府尹自然也难辞其咎。宁亲王气势逼人,话还没出口,单是往那里一站,所有人都大气也不敢出了。 “谁给我个说法?” 李释捻着扳指,踱到众人面前,居高临下打量着这一个个把头埋得跟鹌鹑一样的大臣,不由得笑了,“谁的头低谁就没事了是吗?” 没等大臣们抬头,宁亲王一振袖子,**气势勃然而发,“当着全城百姓的面,**颜面丢尽,你们告诉我谁来负这个责?” 被袖子扫到的礼部侍郎一屁股瘫坐在地,又赶紧爬起来重新跪伏,“王爷息怒,臣罪该万死!” 众人跟着一起叩首,“臣等罪该万死!” 禁军副统领上前道:“死者身份尚未查实,不知道凶手是否有同伙,请王爷先回宫暂避,以防再有什么不测。” 李释脸色冷若寒川,冷冷瞥了那人一眼,那人当即不敢再言语。 后还是苏岑顶着这千里冰封的寒意凑上前去,拱手道:“王爷安危要紧,陛下那边还得王爷安抚,这边查实也还需要时间,等事情一有线索,定当时间禀报王爷。” 李释的面色这才缓和一下,沉声道:“这件事就交由大理寺去办,三天时间,我要知道这人是谁,目的何在,是否有同党,为什么会在祭天当日烧死在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