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心智是什么 在麻省理工学院的人工智能实验室,罗德尼·布鲁克斯(Rodney Brooks)和林恩·安德烈亚·斯坦(Lynn Andrea Stein)召集了一支由机器人学家和其他学者(包括我)组成的团队,制造一个名叫科戈(Cog)的人形机器人。同其他机器人一样,科戈也是由金属、硅和玻璃制成的,但是它的设计与其他机器人迥然不同,与人类的构造更相像。也许有朝一日科戈能够成为世界上个有意识的机器人。有意识的机器人,这可能吗?我提出过一种意识理论,即“多重草稿模型”(Multiple Drafts Model),大意是有意识的机器人在理论上是可行的。现在,我们正瞄准这一遥远的目标,进行科戈的设计,但是它距离拥有意识还很遥远,还完全不能看、听或感觉,不过它的身体部件已经能够以与人类极为相似的方式移动。 它的眼睛是微型摄像机,能够跳视(saccade)聚焦任何进入房间的人,并追踪此人的移动。即使是知情者,被科戈这样追踪也会感觉别扭。对不知情的人来说,盯着科戈的眼睛,看到它无意识地回视,可能会是一种“令人心动”的体验。但是,科戈的身体里根本没有有意识的实体,不管怎样,至少目前还没有。科戈的胳膊和现实中或电影里的标准机器人都不同,移动起来既迅速又灵活,就像你的手臂一样。要是你按压科戈伸出的手臂,它会不可思议地像人一样反抗。 你可能想像恐怖片里的人物那样惊呼:“它是活的!它是活的!”它当然不是活的,可是我们站在事实对立面的直觉太强大了。 说到胳膊,我们来设想另一种牵涉道德的场景:在一场可怕的事故中,一个人的胳膊被截掉了,但是外科医生们认为可以将它重新接上。放在手术台上的胳膊,仍然是柔软而温暖的。它能感到疼痛吗?如果能,我们应该也给它注射麻醉剂,尤其是进行断臂再植手术之前,我们想用手术刀切除断臂组织的时候。你可能会说,给断臂注射麻药真是愚蠢的建议,只有有心智者才能感到痛苦。只要那条胳膊没有被连接到一个有心智者的身体之上,无论对它做什么,都不会让任何拥有心智的实体感到痛苦。 但是,也许那条胳膊有自己的心智,也许它一直拥有心智,只是无法告诉我们!是呀,为什么不可能呢?手臂里的确有相当多的神经细胞,而且还在大量产生。如果我们发现某个完整的有机体有许多活跃的神经细胞,往往会倾向于假定,即便它不能用我们能理解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受,它也能够感觉到疼痛。现在,我们得到了两种相互矛盾的直觉:一种是胳膊有心智,只是无法告诉我们;另一种是胳膊并没有心智,尽管它里面存在能使我们相信其他非人类动物也拥有心智的大量活动和物质。 那么,行为能作为判断的依据吗?要是你使劲捏这条断臂的大拇指,它也会回掐你,你会给它用麻醉剂吗?要是不会,理由是什么?是因为它的反应只能是一种“自动”反射吗?你怎么这么肯定呢?这些神经细胞组织中是否有什么东西决定了这种差异? 这些伤脑筋的例子思考起来是很有趣的。当我们想要弄清楚直觉为什么接二连三起作用的时候,就会认识到一些重要的事实:我们对心智概念的设定有些天真可笑。不过,一定有更好的方法去探究形形色色的心智和那些也许会愚弄我们的“非心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接受“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这种失败主义论调。在我们确实想尽了各种办法,而不是想当然之后,只能把它当作拼尽全力后的终结论。等待我们的也许是重重惊喜和希望之光。 有一种可能性必须考虑,无论我们终是否会将其排除,那就是也许语言根本不是心智的外设。也许依托语言的那种心智与没有语言也行的那种心智是完全不同的,因此,将它们都称为心智就是一种错误。换句话说,我们觉得其他生物的心智内容丰富,虽然我们无法了解这种丰富性但它们肯定能,这种感觉也许只是错觉。哲学家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有句名言:“如果狮子能说话,我们也无法理解它。”毫无疑问,有这种可能性。但这句话使我们的注意力偏离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如果狮子能说话,借助于翻译不同语言通常需要的种种努力,我们能很好地明白它的意思,可是我们与它的对话不能告诉我们任何有关普通狮子心智的情况。因为它那配备了语言的心智会截然不同。也许为狮子的“心智”附加语言的做法恰好使它diyi次拥有了心智,也可能没有。无论哪种情况,我们都必须研究这种可能性,而不只是根据惯例假定那些不会说话的动物的心智真的和人类的心智很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