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事,只要生机不灭,即使重遭天灾人祸,暂被阻抑,终有抬头的日子。个人的事如此,家庭的事如此,**、民族的事也如此。 人生也有冬夏。童年如夏,成年如冬;或少壮如夏,老大如冬。在人生的冬夏,自然也常教人的感觉变叛,其命令也有这般严重,又这般滑稽。 我每在一个寻常惯到的地方泡一碗茶,闲坐、闲行、闲看、闲想,便可勾留半日之久。 在饱尝了尘世的辛苦的中年以上的人,“闲”是*可盼的乐事。假如盼得到,即使要他们终生高卧空山上,或者独坐幽篁里,他们也极愿意。在有福的痴人,“闲”也是*可盼的乐事。 一入人世,便如入了乱梦,得了狂疾,颠倒迷离,直到困顿疲毙,始仓皇地逃回生命的故乡。这 是何等昏昧的痴态! 自有生以来,这“人生”已被反复了数千万遍,都像昙花泡影地倏现倏灭,现在轮到我���反复了。 宇宙间人的生灭,犹如大海中的波涛的 起伏。大波小波,无非海的变幻,无不归元于海,世间一切现象, 皆是宇宙的大生命的显示。阿难!你我的情缘并不淡薄,你就是 我,我就是你;无所谓你我了! 只有希望中的幸福,才是*纯粹,*彻 底,*完全的幸福。 春天,两株重瓣桃戴了满头的花,在门前站岗。门内朱楼映着粉墙,蔷薇衬着绿叶。院中秋千亭亭地立着,檐下铁马叮咚地响着。堂前燕子呢喃,窗内有“小语春风弄剪刀”的声音。 夏天,垂帘外时见参差人影,秋千架上时闻笑语。门外刚挑过一 担“新市水蜜桃”,又来了一担“桐乡醉李”。 秋天,芭蕉的叶子高出墙外,又在堂前盖造一个天然的绿幕,葡萄棚上果实累 累,时有儿童在棚下的梯子爬上爬下。夜来明月照高楼,楼下的水门汀映成一片湖光。各处房栊里有人挑灯夜读,伴着秋虫的合奏。 冬天,屋子里**到晚晒着太阳,炭炉 上时闻普洱茶香。坐在太阳旁边吃冬舂米饭,吃到后来都要出汗解 衣裳。廊下晒着一堆芋头,屋角里藏着两瓮新米酒,菜橱里还有自 制的臭豆腐干和霉千张。星期六的晚上,儿童们伴着坐到深夜,大 家在火炉上烘年糕,煨白果,直到北斗星转向。 爱一物,是兼爱它的明暗两方面。否,没有暗的明是不明的,是不可爱的。我往往觉得山水间的生活,因为需要不便而菜根更香,豆腐更肥。因为寂寥而邻人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