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副削铁兵刃，流连于黑暗和清明，当我夜归时看不到曦光，朝阳升起时却看到昼夜，我知是黑白囿一念，肝胆照河川，我不选，自有天选。 希望你记住陈既，一腔热血绵延疆域，一身忠骨宁折不屈。 希望你记住琮玉，生而不惧荆棘丛，敢与天比恒。

章 武警特勤，陈中队长 （1） 陈既为了不让车窗的碎玻璃划到琮玉，始终用胳膊抵着尖锐的玻璃碴子，胳膊没事，登山服的袖子被划得不能要了。他想着把琮玉抱出来，再救司机，没想到沟实在太深了，因为他解救琮玉的动作，导致车子失去平衡，琮玉的半边身子还在车里，车轮就又下陷了十厘米。钢筋即将从左窗户插穿到右窗户，看起来会从琮玉的胸腹部贯穿，他不敢动了。 司机还在大叫，给霍总、唐总，给认识��人都打了求助电话。 琮玉晕过去了，陈既叫不醒，司机还在大声叫喊。陈既很烦，骂道：“别叫！也别动！一个一个来！” 司机害怕：“你可别把她弄出去就不管我了！” “你再叫我就不管你了！” 司机闭上了嘴，只剩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泣声。 陈既看琮玉半身被卡着，眉头锁得很紧，几秒钟内想了很多方案，但都需要她醒了才能做到。他这个人，没怕过什么的，但这会儿特别害怕车翻了，生怕不能把琮玉救出来。他的汗滴到了琮玉的脸上：“琮玉……” 琮玉喝太多酒了，早没意识了。 陈既握着她的腰，怕她不舒服，冬夜刺骨的冷风不留情面，恨不能雪上加霜似的，没一会儿就吹透了他的骨头。陈既还在叫她，也许大声能把她惊醒，但还是选择在她耳边轻声说：“濛濛……” 没用，琮玉醒不过来。 司机大声喊琮玉，她也不醒，一个大男人忍不住哭起来：“我的驾照才下来没两天，就把我叫来开车，我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死都不来……” 陈既不把希望寄托在琮玉身上了，对司机说：“别号丧了！听我说！我让你往边上使劲你就往边上使劲，不要往右边用力了！听懂没有？！” “可是我现在手不……” “我问你听懂没有？别废话！” “听懂了……” 陈既个“左”字出来的时候，司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支配着，不自觉地朝左倾。当陈既的第二个“左”出来的时候，司机使出浑身解数，撞向了驾驶室的车门。车子小幅度地摆动着，琮玉的身子被陈既往外拽了几厘米，另一头的钢筋和木头也插进了几厘米。司机看管用，不哭闹了，跟着陈既的节奏，一点点地悠着劲儿，足足用了二十分钟，琮玉终于被拖了出来，车子也维持在原地不动，没有再陷入沟里。 把琮玉抱上车，陈既又回头救司机。司机看到陈既上车时都绝望了，没想到陈既会回头，一口一个地叫着大哥，接连不断地号着丧。陈既扒住车门，提醒他：“别动！” 司机狂点头：“不动，我绝不动！” 驾驶室的车门打不开，也不能贸然去敲车窗了，稍不留意车就翻了，司机倒是不会面临被钢筋插穿的危险，但车翻下去，危险不比钢筋带来的少。 陈既把后座车窗的玻璃全敲碎了，让司机缓慢地挪到后座上，慢慢爬出来。 司机开始还有顾虑，风像猛兽一样发出嘶吼，陈既的耐心真没多少：“是等死，还是从后车窗钻出来，自己选！” 司机哆嗦了一下，闭上嘴巴，缓慢地挪到了后座上，然后在陈既的指挥下慢慢爬出车窗。终于，车里的二人得救，车也没翻下沟，但陈既的胳膊上的血已经染红了衣裳。 霍总他们姗姗来迟，看到人没事，松了一口气。 司机却告诉他们，陈既的胳膊上都是被玻璃划的口子，血已经渗出了登山服，等霍总扭头找陈既时，他已经开车走了。 陈既把车里的空调开到，一条胳膊用不上力，就用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反正都是小伤口，怎么都能回家。琮玉在后座上睡着，酒精的作用让她呼吸平稳。他看过前台的账单，她每天叫一瓶啤酒，他几乎能想象，她已经到不靠酒精无法睡眠的地步了。如果不是要让她断了想法，他根本不会让她喝酒，也不会让她跟那帮人混在一起，更别说允许那个小崽子在她身边晃。 回到旅馆，陈既抱着琮玉进门，路过前台时让前台帮忙买一瓶双氧水送上楼。他把琮玉抱进她的房间，缓慢地放上床，脱了她七八厘米高的高跟鞋。她的脚踝肿了，籽骨的位置也肿了一片，他皱着眉把它们握在手里，可惜手的温度不能化开双脚的瘀伤。 窗外忽然下起大雪，碎纸片似的，撞向窗户。 陈既把她的脚放进被子里，走到卫生间，脱了登山服，用打火机在棉布内搭的袖子上烧了个窟窿，钩住用力一撕，袖子被扯了下来。他关上门，水放得很小，避开伤口，冲了冲胳膊上的血水，很快洗脸池内外都被染红了。冲得差不多了，有人敲门，他打开门，从前台的人手里接过双氧水，一只手拿着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 前台的人看到了陈既胳膊上的伤口，吓得话都忘了接，怎么能有人受这么严重的伤，还这么平静？ 陈既又问了一遍，前台的人醒过神来，摆了摆手：“你先消毒吧，我给你算到房费里，明天办延住的时候一块儿给。” “好。” 门关上，陈既走回卫生间，简单地做了下清创。全部完成后，他站在防雾镜前呆住了。她穿了一身不像她的的衣服，还有高跟鞋。可是，大人不是扮出来的。 陈既在卫生间里待了一会儿，再出来时，房间被空调烘暖和了，琮玉，踢开了被子，脸颊粉红。他重新给她盖好被子，想整理一下她的头发，却在手背快要碰到她的脸时停住了。他收回手来，只看着她的脸，看到额头上的几条划痕，眼神挪到她的手上，果然，指甲长了。他回房间拿来指甲刀，拎起椅子，走到她的床边坐下，捏着她的手指给她修剪起了指甲。窗外的雪很大，但房间里很安静，剪指甲的“咔嗒”声很清楚。 陈既剪得很慢，十根手指头都剪好，已经一点半了。他把椅子放回原位，拿走了桌上的啤酒。空调“呼呼”吐着暖风，床上的少女很热，又踢开了被子，但她睡得很好，酒精让她在梦里与风相拥，被带去更远的地方。 琮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不是自然醒，是被常蔓吵醒的。琮玉打开门，就见常蔓和夺吉才让在门口。 常蔓不拿自己当外人，走进门，先说了琮玉的鸡窝脑袋，又说她喝一瓶酒就这个死样了，没出息，还说夺吉才让早就到门口等着了，怕吵醒她，不敲门，这么卑微，没有好下场的。 窗外的太阳正大，琮玉被刺得睁不开眼睛，回到床上，蒙上被子，不想起床，不想听废话。 常蔓把琮玉的被子掀开：“今天是露天电影后**了，而且放的是《霸王别姬》，哥哥啊，你的手机铃声的演唱者。” 琮玉觉得很烦：“滚！” “张国荣啊，《霸王别姬》啊。” “我说，滚！” 琮玉不会拒绝张国荣。 六点多，太阳刚落山，广场上放露天电影的工作人员开始搭台，摆放板凳。 常蔓的百变令人钦佩，她可以像琮玉一样讳莫如深，心里仿佛藏着比陈既怀揣之物更沉重的东西，但有时候又很会撒娇，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给邱文博打电话，一口一个叔叔，听得琮玉浑身直痒痒。 夺吉才让给琮玉买了一支海盐冰激凌，还有炸鸡。琮玉拿着一盒炸鸡，一个她没听过的牌子，应该是本地的。焰城有连锁的炸鸡店，陈既应该没吃过这东西，所以不知道焰城不只有川香炸鸡。奶茶店外有两排露天座位，琮玉穿着黑色的衣服，海盐冰激凌是蓝色的，有点儿咸，她咂摸久了才觉出甜味来，奶味儿很重，腻腻的。 夺吉才让从下午见到琮玉就一直欲言又止，琮玉本来不在意，后面他开始走神，不看路，也不看车，她拽了他好几次，这会儿闲了，问他：“你怎么了？” 夺吉才让摇头。琮玉没追问。 常蔓打完电话回来，看夺吉才让这个不会骗人的家伙要露馅，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七点半开始，等会儿灯全亮起来，很漂亮的。” 夺吉才让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琮玉平静地吃着冰激凌，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吃完站了起来：“我遛个弯。” 夺吉才让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琮玉没回头：“别跟着我！” 夺吉才让停住脚步。 常蔓走到他的身边，看着琮玉的背影：“他不让说。” “我知道。” 常蔓笑了一下：“就是不会演戏，是吗？没事，等你长大了，就会了。” 夺吉才让摇头：“我是觉得，我好像总是说得很多，做得很少。” 常蔓没说话，笑容渐渐淡了。 夺吉才让说：“我不会做了很多事却不让她知道。” 琮玉走到一处台阶上，坐下来，看着携手散步的一对老人在眼前走过，他们没说话，但他们的手牵得紧，眼里也只有彼此。真让人羡慕！ 巴桑赤西上的灯亮了起来，颜色像隔夜的茶，也像咖啡包被冲了五杯，只剩下浅浅的橘黄色，隐约还有捣碎的金箔点缀。她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陈既：“给你一个小时，到这儿来找我，过不来，我就爬那顶上，跳下来。” 陈既没回复消息。 琮玉就坐在台阶上，天越来越黑，广场**的露天屏幕上开始放白酒广告，还有茶叶、木材、绿化的，全是龙门、新野当地土生土长的企业。一个小时过去了，她朝广场**的建筑走去，越走越近，即将迈上台阶了。 忽然，一只很有力气的手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扯得撞到了楼梯后边的墙上，不悦地道：“抽什么风？” 琮玉仰头看向陈既。不过几天而已，她怎么觉得很久没见过他了？她歪着头，想多看一会儿，他却别开脸，发起火来，话难听得找不到第二个：“你该长大了，琮玉，没人可以天天什么也不干，就哄着你！” “你骂谁呢？” “你说呢？” “那你怎么不看我？” 陈既停住了，上当了。 琮玉把他骗了过来，他甚至知道那是谎言，但还是来了。 电影开始了，声音很大，扩散到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陈既和琮玉在广场建筑背光的地方，面对面站着。琮玉从旁边的苗圃里找了一块板砖放在脚下，踩上去，手伸向陈既的衣服的拉链。陈既皱眉，摁住她的手。琮玉不管，坚持拉开他的衣服，摸着他里边的短袖：“那天我做了一个梦，你亲我了，就穿着这件短袖。” 陈既的薄唇抿成了线，他拼命压抑着自己，不说话，不动，装成不在意的样子。 琮玉早看穿他了，笑得很难看，可能因为眼泪掉下来了吧：“你说，我怎么做梦还能准确地梦到你穿了什么衣服呢？” 她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一阵悲伤袭来，眼泪不受大脑控制，从眼眶中涌出来那种感觉，近她总是这样。她希望陈既坏一点儿，哪怕有梁有节的十分之一坏，她一定让他哭着对一切道歉……但他不是。 “我们年轻人的世界还有一个词，傻子，说的就是你。”眼泪无声，冷风都灌进了琮玉的嘴里，头发都贴在了她的脸上。哭完了，她握住他受伤的胳膊：“疼吗？” 琮玉做的那个很长的梦里，带她去更远的地方的不是风，是陈既。 前台的人敲门时，琮玉就醒了，他在卫生间里放着水，处理胳膊上的伤口的时候，她是咬牙咬到神经痛才把眼泪忍住的。他不愿意让她知道他受伤的事，她也想一直装下去，但海盐冰激凌太甜、太腻了，巴桑赤西的灯也太漂亮了，她想以情侣的身份把这些东西分享给他。她轻轻握住他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贴着他的胸口，帮他抱住自己：“我知道你不会承认，就让我抱抱你。你也抱抱我，好不好？” 陈既有一颗钢铁般的心，媲美钻石，但以后要加个“以前”了。以前他有。 琮玉在他的怀里，耳朵轻轻蹭着他的胸口，手也牵得很紧：“苹果很甜，我还想吃。” 陈既在跟自己抗争，只听到琮玉说了苹果，别的没听到。突然，琮玉在板砖上踮起脚，吻住了他。陈既愣住，挣扎的心情暂缓，但被拉扯的思想几乎**不住身为男人的冲动了。 琮玉只是浅尝，说：“很甜。” 陈既不能再待下去了，这丫头不怕死，他不能由她作死！他的双手穿过她的胳膊下面，从下往上掐住她的肩膀，把她从板砖上放下去，扭头就走。脚步风一样快，他生怕慢了就会被身后的小怪物吃掉一样。 “心虚了？”小怪物在后边喊。 “别跟我扯淡！”陈既头也不回。 “不心虚你跑什么？还是害臊了？丢不丢人啊？陈既？大老爷们亲一口就害臊了？” 陈既转身往回走，掐住了琮玉的脸：“闭嘴！” 琮玉仰头看着他，脸上还有眼泪，但还是笑了：“是你先装的！” “我看不上你。” 琮玉点头：“看不上我，但是我亲你你不躲。” 陈既卡壳了半分钟，松开了琮玉，妥协了似的：“狗毛丫头。” 琮玉握住他的手腕，她一直俗气，喜欢他的手腕，凑近他，小声说：“要不，再亲一口？……” 陈既皱眉。 琮玉很大方地说：“这回让你亲我，你也不是没亲过，是不是？” 她纯粹是一个无赖，陈既待不下去了，扭头往广场外走去。 琮玉跟上去：“打个折也行，半口。半口也不行啊？那贴一下总可以吧？既哥？” 陈既也三十岁了，不会像个初尝情爱的小伙子，但可能是这个对他进攻的小骗子花招太多了，他承认，他应付不来。 琮玉还没见过陈既有应付不了的事，现在她应该算一件了吧？ 还旅馆的礼物，还入住的顾客都有，他要是真的为了给她送苹果，每个人都送，她也许就信了，但夺吉才让和常蔓都没有。他装什么啊？放不下就说放不下，他装铁石心肠给谁看？好歹他装得像点儿。琮玉跟在陈既身后，充塞在她胸腔里的低落情绪都被他飞快的脚步带走了，终于，她可以跟这些日子的烦恼、委屈、妄自菲薄和解了。 她还是希望这个冬天足够长，这样她就有足够长的时间腐烂，渗入泥土，成为花肥，来年滋养遍野的玫瑰，做浪漫的主人，赶走陈既心里的灰尘。

章 武警特勤，陈中队长 第二章 常蔓被掳，琮玉营救 第三章 我不想走，别送我走 第四章 转瞬三年，恰若半生 第五章 京州琮玉，别来无恙 第六章 合浦还珠，幸甚至哉 第七章 再赴战场，凛夜将明 第八章 智慧夫妻，各自行动 第九章 你的父亲，泉下有知 第十章 我的男人，顶天立地 番外一：我来自东之·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