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从北京下放到北江,又从北江被遣送到北郊农村,这里距市区约20公里。这个屯有两个生产队,一个是汉族生产队,另一个是朝鲜族生产队,共有50多户人家,大多数人家都是独立的泥草房,家家都有自己的旱厕,几乎每一家都养一点鸡鸭鹅,很多户也都养着猫狗,养猫是为了捉老鼠,养狗是为了看家护院,也有的人家是把养猫养狗当成宠物,全家人逗着玩儿。我们家住在屯子的后面,这里有两个三合泥草房大院,每个院子住10户左右人家,晴天的时候,整个院子都是灰,雨天的时候,整个院子都是泥水,脏兮兮的,因为鸡鸭鹅狗都在院子里大小便。这个时候在院子里走路都要跷着脚走,走在泥水中凸起的地方。夏天到了,那难入的旱厕,下面蛆在粪便里曲身游泳,上面悬停着嗡嗡叫的大苍蝇,好像群魔乱舞,这样的厕所我几乎是不去的,农村天地广阔,哪里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算是给这些野生植物施肥了,农村就是这样一个居住环境,你想屯子里的空气能好吗?整个屯子都弥漫着令人不爽的气味儿,屯子外田野间的空气倒是清新,特别是春夏之交,小草刚吐出嫩芽,释放着春的气息。刚耙完的水田地,注满了清水等着插秧,这里成了青蛙的乐园,每天早晚青蛙们不知疲倦地叫着,我特别喜欢青蛙的叫声,循着声音就能看到它们的身影,有的在池塘中游泳,准确地说是蛙泳,我想它们就是我们人类蛙泳的师傅吧!有的在池塘边鼓着腮鸣叫,它们的叫声真的很动听,还有的成双配对,忙着制造下一代。偶尔见到相貌丑陋的癞蛤蟆,它的叫声很低沉,好像男低音。其实癞蛤蟆并不赖,它们可是捉拿蚊虫的高手!在清澈的小河边,偶尔还能看到青蛙们产的卵。 那个时候,几乎家家都养猪,到了夏天,猪圈的味道特别大,我们家每年都养猪,有几次养的小猪仔被人给投毒药死了,给猪仔投毒的人我们猜到了,一定是她,她的绰号叫“老坏鬼”,邻居的一些妇女们议论着,对人有意见就找人,你投毒给这些哑巴畜生,它们又没招惹你,太歹毒了!她和这个屯每家都打过仗,蛮不讲理,简直就是个女妖怪!这个人一脸横肉,嘴角两侧还长出了一点胡须,右嘴角旁长了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身体很壮,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儿,她不到40岁,年轻的时候,丈夫常年患病卧床,因为奸情,还投毒药死了自己的丈夫,由于她当时正值哺乳期,监外执行。而且这个时候她已经是4个孩子的母亲了,由于恶劣的人缘,她在这个屯儿实在是住不下去了,后来带着孩子又嫁到了外地。在我们家养猪的历史上,*难忘的是有一年春天,父亲和邻居的一位叔叔约定好,早晨他来找父亲,一同去到山里的一个村屯去买小猪崽儿,结果呢这位叔叔先去了,挑了两头小猪崽儿回来,事后父亲笑着对母亲说,“原来农民也有不实在的,这叫农民的狡猾吧,这不就是小农意识吗!”后来父亲自己去了,买回了两头长着黑白毛的小猪,刚开始养的时候,它俩的差别不大,可养着养着一头头圆圆的,胖胖的不挑食,喂什么它都爱吃;另一头头长长的,瘦瘦的,什么都不爱吃。这两头猪我们给它俩起了名字“小胖”“尖嘴”。在猪圈里面有一个破旧的缸底,直径大概有40厘米、高有30厘米,用木桩把它固定好,用来往里倒猪食,每次我们倒进猪食,“小胖”都高兴地,头也不抬地进食,可这个“尖嘴”,很少看见它高兴地吃食,*常见的就是它把长长的嘴巴伸进倒食的槽子里,翻着白眼儿鼓着气泡,嘴里还发出不满意地哼哼声,有好几次它用嘴巴把槽子拱翻了,这是对主人的不满,对喂给它的食物感到气愤,没办法我们只好穿着靴子,进入猪圈重新把槽子安好,有时我们觉得这个“兽”非常可恶,就找了一根棒子打它,教训它,可打了两下又下不去手了,是喂它的食物太难吃了,它才做出的反抗行为,好像人在绝食,也是个很可怜的小生灵。那个年代别说动物,就连人都吃不饱,很多时候是有上顿没下顿,吃野菜、树皮、酒糟、糖渣、豆饼、豆腐渣等也不足为奇,果腹延续生命要紧。 记得我刚上小学的时候,有一位同学带的午饭竟是一个破旧的大茶缸里面装着高粱米饭掺着榆树钱儿。我们喂猪的食物就是煮熟的野菜加上米糠,刷锅洗碗的水舍不得扔掉,倒进缸里我们叫泔水,来喂养它们。那个时候公社给每一户农户家里都免费安装了有线广播小喇叭,挂在墙上,记得有一次广播的内容是“瓜菜代”,讲这个内容的是一位朝鲜族的生产队队长,就是用瓜菜来代替粮食。不用他讲,不如瓜菜的东西,不也让人们代替了粮食吗?两个生产队都以种植水稻为主,汉族生产队种植的水稻不如朝鲜族生产队种植的水稻产量高,收入自然要比他们少,每个劳动日的工钱能达到一元钱,在当时农村收入算是高的,毕竟我们这里是郊区。当时一些偏远地区的生产队到年中分红的时候,一分钱分不到,甚至还要倒贴,干得越多赔得越多!提起这事,很多年轻的孩子都不可思议。我们这里每个朝鲜族家庭一日三餐都是大米饭,好羡慕,人家为什么天天都吃大米饭,而我们却不能?每年新大米刚下来的时候,我们还可以饱餐几顿刚做好的大米饭,香气四溢,盛到碗里的饭油汪汪的,别提多好吃了,每年我们都期盼着这**的到来!但在以后的许多个晚上,吃的是母亲用冻白菜熬的大米粥,粥里面见不到几个大米粒儿。我记得那个时候在农村,水田地里都以施农家肥为主,但在水稻生长的中期,处于近郊的这个地方已经开始使用化肥和农药了,化肥和农药的用量我想是不超标的,还可谓“绿色食品”。可我们家由于孩子多劳动力少,生活中用钱的地方太多,生产队分的这些粮食也根本不够吃,每年生产队分到新大米的时候都是冬天,赶到周日的时候,天还没亮父亲就带着哥哥和我,把几麻袋大米装在车上,每袋200斤,这是全家人一年的口粮,拉着车去城里,一斤大米可以换二斤苞米面,每次我们起来的时候,家里的“小狼”也跟着起来,“小狼”是条狗,长得有些像狼,每次都要伴着我们走上一程,因为要走的路程太远了,我们只好把它撵回去。“小狼”是几年前我们在家里的稻草垛里发现的,当时它只有几个月大,后腿不知什么原因受伤了,趴在那里跷着后腿,正用舌头舔舐已经化脓的伤口,不知道它是从哪跑来的,我回家给它拿了一块苞米面饼子,用瓢舀了一点水,饼子吃了,水也喝了,估计它是又饿又渴。接着我用绳子把它的嘴系上了,用剪刀剪去了伤口周边的毛,用酒精棉给它擦了擦伤口,估计是疼了,它使劲扭动着身体,用纱布缠上了伤口,又给它换了几次药,伤口好了,它也不走了,我们家就把它养了起来。一年以后,它长成了一只身体健硕的大狼狗,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是一个春天的早晨天刚亮,我看见我家后面的稻草垛来了一只母狼,和它交配后,好像听到什么声音,母狼夹着尾巴跑掉了,这一幕也被邻居的一位大爷看到了,告诉了我们家人,我估计他当时在外面是不是发出了什么声音,母狼才被吓跑的。3个月后,我发现了这只母狼带着两只小狼崽,在我家北面的河边觅食,它见到我们就带崽子跑掉了,这两只崽子就是我家“小狼”和它的后代,我想若母狼能带它们回家,每天和“小狼”生活在一起,那该有多好啊!这两只小狼崽一定能长成彪悍的狼狗,领它们出去玩儿,那该有多好啊。不知道这个狼妈妈带着它的两个孩子去了哪里,不知道我家的“小狼”是否还会想起它的狼妻子!它可曾知道狼妻子还产下了它们的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