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辑 让孩子**而幸福地居住在他的大地上
我对孩子的态度
◎刘良华
研究教育学的人,很可能不会教育自己的孩子。这是常有的事。
我整天看教育学的书,上课的时候给学生讲解教育的秘密。可是,我并不怎么理睬我的孩子。
不理睬孩子当然有我的理由。比如太忙。
还有一个理由是:孩子有自己的生长速度和生长方向,并不需要大人盯着她。你看。植树人哪会整天盯着树看它是如何长高的呢?园丁哪会整天整夜地盯着花看它是如何开放的呢?
孩子睡着了,我就喜欢看她睡觉的样子。你想象过“天使”是如何睡觉的吗?你去看你的孩子睡觉的姿态,你就知道了。尽管如此,我不可以长时间看我孩子睡觉的样子。你想想,你在睡觉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盯着你,那样是不是很可怕?孩子睡着了,可她会有感应的,你不可以那样看着她。你是很爱自己的孩子,但你就是不可以长时间地看着她。
母亲啊。你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孩子,这是真的。你知道孩子为什么会出生吗?她“出”生,是她想出来、出走、出场、出动、出发、出航、出海、出击、出任、出手、出头、出逃、出现、出息、出行、出巡、出征、出众、出阵、出轨、出格……
出生之后,她不愿意受你的控制,甚至不愿意受你的过度看护。
孩子离开了父亲母亲,孩子没有了**感。做父亲或母亲的人,需要守望你的孩子,这是你的责任。你所能够做的,也就是守望,你不可以走得太远,也不可以走得太近。走得太近了。她会感到受挤压,甚至感到受压迫。她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她有了**感,她**地居住在她的大地上。你不可以以“看护”或者“爱”的名义,做干涉她自由生活的事情。
父母爱自己的孩子,这是很**的情感。只是,你想过没有,在教育子女的问题上,多少罪恶,恰恰是以爱的名义产生的?孩子为什么变得不愿意主动做事了?孩子为什么变得懒散了?孩子为什么变得没有了好奇心没有了读书的兴趣了?孩子为什么变得没有责任感了?她的背后,不是有一个一直深爱着她的母亲、父亲或爷爷、奶奶?
孩子在客厅里玩,那样子实在可爱,我想跑过去把她抱起来。我知道,我不可以那样。孩子愿意一个人在客厅里玩,她很投入,全心全意地摆弄属于她的玩具。你怎么可以跑过去,把她抱起来?那样对她不好。
比较困难的事情是:孩子2岁了,已经学会了自己吃饭。她不想吃饭,那怎么办?孩子的母亲就去喂给她吃。孩子逃跑。母亲就追着孩子喂给她吃。怎么可以这样?我经常出差,很少看管孩子,很少和孩子在一起。但这事我打算干涉——如果孩子到了已经能够自己吃饭的年龄,父母不可以给孩子喂饭。吃饭是孩子自己的事,如果她不想吃饭,就像罗素暗示的那样:“当我们要他吃午饭时,他拒绝吃他的那份布丁。于是我们就把布丁端走。后来,他又要求将布丁取回,但那块布丁已经被厨子吃光了。听毕他怔在那里,此后不再对我们装模作样了。”
有一种教育学理论说:母亲要经常抱着孩子。把孩子抱在怀里,那样孩子可以听到母亲心脏的跳动,那样孩子有**感。你当然可以信奉这些说法,但我不信。我只相信:无论是猴子、鹰,还是孩子,***的品质是“独立”。她可以依恋她的母亲或者依恋她的父亲,以后她还可以依恋她的恋人。可是,她得知道,无论是谁,都不可能陪伴她一辈子。这世界上谁都不那么可靠。*可靠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她自己。
心理学上有一种疾病,叫作“自闭症”。我对“自闭症”倒不那么忧虑。如果我的孩子太倚赖他人,离开了他人她就过不了日子,我就忧虑。
孩子独立之后,她要独自地面对这个世界,她要独自地承担她应该承担的责任。这是人必须经历的一个状态。这不是说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孤独,也不是说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就是为了承担所谓的“责任”。
比“责任”更重要的,是“开心”。人出世的**目的大概就是为了开心。独自承担之所以能够忍受,是因为这个世界原本为她提供了足以让她开心的事与物。这些事与物就在孩子的身边。孩子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令她开心的事与物。
她要是对那些事与物不感兴趣不喜欢怎么办?这几乎不用你操心。她会拥有她的兴致,除非你干涉太多。她天生就对那些事与物有好奇心。孩子不像我们这些成人。成人看起来有知识,但丢失了好奇心。没有了这些**的好奇心,对身边的事与物就没有了兴致。就凭这一点,孩子就能够做人类的父亲,孩子可以为那些成人提供教育。那些成人啊。怎么尽说一些“这没有用”、“这不礼貌”、“那不对”、“那很坏”之类的话?
独立和好奇心叠加在一起。就可以成全—个孩子比较完整的人格。
只要做父母的不过度看护,孩子就可能显示出追求独立的天性。我的孩子2岁的时候,就不允许她的母亲或父亲牵着她的手。我们那时住在没有电梯的9楼,几乎每天都爬楼梯。那样陡峭的楼梯,我孩子2岁的时候,就可以一个人独自在楼梯上行走。我不放心,拉着她,她摆脱着,并抗议说“我是大姑娘了,大姑娘不拉手”。在大街上,人来人往,那是多么危险的啊。我抱着我孩子,她呼喊“下来吧下来吧”。我就让她下来,她自己往来穿插在拥挤的街道上。我担心,牵着她,她还是摆脱着,她愿意一个人在前面走,她愿意在前面为我们引路,呼吁我们跟上她。
只要做父母的不用所谓的规则过度限制孩子的自由。孩子就可能显示出充沛而奇妙的好奇心。“像一只猫被人带到一个陌生房间后就开始西闻闻,东嗅嗅,不放过每个角落和每件家具。这就是正当而纯朴的好奇心。你可以从儿童身上看到这种冲动。例如,当平时锁着的抽屉或橱柜一旦打开给孩子们看时。他们会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这也是正当的好奇心。动物、机器、雷雨,以及各种手工劳动均能引起儿童的好奇心。他们对知识的渴望能使*有智慧的成年人感到惭愧。”([英]罗素著,杨汉麟译:《教育与美好生活》,河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40页)
既有了独立陛,又有了好奇心,这孩子就成为了—个比较完整的人。
如果既败坏了独立性,又丢失了好奇心。这孩子就成为一个意志侏儒,一个精神残疾的人。
《作者单位:华南师范大学教育学院》
你是你自己这一生的文字
◎朱永通
对于生活来说,我个人的失败无足轻重,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女儿来说,一个父亲的失败,足以让她一生的幸福大打折扣。
——题记
想起女儿,我的心一下子就柔软起来。
提到女儿,寡言的我总是刹不住要滔滔不绝。
辍学记
女儿今年五周岁半,至今断断续续总共念了大约一年的幼儿园。其余时间都“赋闲”在家。
女儿上的**个幼儿园是公立的,在老家县城,班主任是朋友的妹妹。在上幼儿园的一个多月里,女儿隔三差五就生病,面黄肌瘦,叫人每看一眼,肝肠寸断。后来我爱人多茨到幼儿园去“卧底”,“侦查”的结果是,大多数老师没爱心,不负责任。课间孩子乱跑,从无老师阿姨照看;孩子吃饭,都是自己打饭,自己吃,吃多吃少,是否被烫,老师也漠不关心;厨具没消毒,厨房一片狼藉;上课时,经常有不听话的孩子被叫到教室外站着,有些孩子站久了,累了,困了,就地躺下睡着了,时值冬天,过道上的风呼呼直刮,很多老师从旁经过,只要不是她们班的,从不过问……我听不下去了,太恐怖了,怎么能让孩子待在一个连*起码的人身**都得不到保障的地方!
女儿辍学后,脸慢慢红润起来了,天天笑声不断。
女儿上的第二个幼儿园是私立的,在福州,环境、设备都很好,学费奇高。女儿上学没几天,每次回来,不是手臂上一片乌青,就是满脸被抓破的痕迹。问咋回事,她说,她们班有一个男孩子,个儿特大,整天欺负同学,天天打人,中午同学睡觉,他不睡,在教室里大喊大叫,摔东西,骂人。找老师,她们轻描淡写地说,这个男孩精神上有点问题,以后她们会看得更紧一点。请理解配合。为了让女儿能够过上集体生活,我们只好忍气吞,狠狠心,继续让她留下来。女儿每次回家,我爱人总要小心翼翼地检查她有没有受伤。这样战战兢兢过了两个多月。有**晚上,女儿死活不回屋睡觉,问她为什么,她说,睡完觉,天一亮,就又要去上学,她害怕上学,不睡觉,天就永远不会亮,她就不用上学了。我耐心地和女儿聊天,她告诉我有关她们老师体罚学生的各种招数,听来匪夷所思,令人胆战心惊。比如,某个孩子上课捣乱,午饭时,老师不让他吃饭,让他蹲在便桶前边。低头对准便桶。还有,哪个小朋友没有在指定时间吃完饭,饭后要自己洗餐具,而且不能午睡,要在教室里“学习”。我问女儿,老师有没有体罚过她,她说没有,但她看老师惩罚小朋友,心里非常害怕,总是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做错了什么。
第二天,女儿没去上学。她又一次辍学了。
我没有理由为了自己所谓的“教育目的”,让她幼小的心灵承受太多的恐惧。我曾在女儿出生后不久,写了一首诗,表达了希望她粗枝大叶健康快乐平平安安地成长的心愿。没想到,这一朴素的心愿,在现实中压根找不到实现的土壤。
机缘巧合,就在我为女儿的就学一筹莫展之际,我以生命化教育课题代表成员的身份,到泉州一所与生命化教育课题合作的私立学校调研。学校坐落在湖边。风景宜人,且办有一附属幼儿园。该幼儿园环境好,生源足,师资强,在当地口碑**。学校刚把校长辞退,正急着让课题组帮助聘请校长。我参观完幼儿园后,开玩笑说,为了女儿有个读书的好地方,我代表课题组下来当校长得了。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一旁的老板信以为真,一再诚邀。经两三个月的磋商,我在当年暑假走马上任了。其实,从一开始。我选择当这个校长,更多的是“私心”:女儿在我自己管理的学校里上幼儿园。我大可放心了。
女儿在那年的九月上了幼儿园中班,经过一小段时间的适应,她慢慢喜欢上幼儿园了。我如释重负,常为自己的英明选择暗自得意。
可好景不长。几个事情接踵而至后,我的挫败感也随之而来。
一是关于孩子画画的问题。女儿周岁的时候,很喜欢涂鸦,有一次我们到一个书画家朋友家里玩,她突然想画画,就自己很认真地在一旁画起来。不一会儿,她画了许多小动物,其中一只小兔画得活灵活现,可爱极了。朋友赞不绝口,故意问女儿: “呀,小兔怎么没有尾巴啊?”女儿把纸张的背面高举到朋友面前,大声说:“哇,你没看到,它的尾巴长在后面呢!”满屋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女儿的想象力让我既惊叹又得意。
女儿上了这里的幼儿园后,还是喜欢画画,但我惊讶地发现,她的画已大不如前,没有了多少灵气,也明显没有了创造力与想象力,一落笔,山就是高低起伏的一些线条,云就是不规则的那几个形状,太阳就是一个圆圈再加几条“胡须”,几乎已成思维定式。我启发她:“曼啊。山还可以怎么画呢?”她脱口而出:“不行,老师说要这样画才对。”
我和爱人面面相觑,唯有苦笑。
二是关于作业问题。女儿每天回家都有作业,语文、数学、英语都有,且其难度相当于小学一二年级的水平。我莫名诧异,多次与园长交流,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她一直认为,她已经够“新课程”的了,其他幼儿园有过之而无不及,设置这些课程,主要是满足家长的需求,是市场的需要,否则,生源哪里来。园长每次都娓娓道来,一五一十,都是从学校现实的生存发展角度出发,我还能怎样“启蒙”她呢?
三是关于教师素质问题。“元旦”时。女儿参加舞蹈演出,她一上台,底下她们班的同学就哇哇大喊:“小矮猪!小矮猪!”我爱人很吃惊,向旁边的老师和小朋友了解了一下,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女儿每天中午在幼儿园吃饭,总是吃得很慢,倒数**或第二。她们班主任每次都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训斥道:“快点吃,你看,你不好好吃饭,都长成小矮猪了!”此后,她们班的同学就叫女儿“小矮猪”,而且吃饭的时候,经常有同学模仿老师的腔调取笑她。女儿回家后,爱人问了她,回答的内容大致一样。直到现在,我们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跟我们说她不喜欢某某老师,而每次,我们总是语**长“正面”教育她不能“偏爱”,要尊重每一个老师。
“元旦”过后,女儿又辍学了。因为我们夫妻一“合计”,一致觉得,与其过早地让女儿在被动获得知识的征途上艰难跋涉,不如还给女儿一个快乐的金色童年。
“美”育记
爱人刚怀孕时。我和她一遍又一遍研讨“美育宝贝”的方案:呵护女儿美丽的心灵,让她度过美丽、阳光的一生。这里的“美”是“大美”,它关乎孩子的**品质,如有爱心、善心、耐心、好奇心,独立自主,富有想象力和创造力等等。
女儿出生后不久,我们即和她分床睡。女儿满周岁时,我们就让她单独睡一个房间。我们是在家人朋友的责难声中“狠心”这么做的。事实证明我们是对的。女儿周岁后,刷牙、洗脸等事情就做得妥妥帖帖,女儿的曾祖母每次看女儿睡醒后自己打理自己的过程,就啧啧称奇,直说她活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神奇的孩子。
女儿还在她妈妈肚子里时,我天天给她大声朗诵《圣经》里的诗篇,不时挑选金庸小说的精彩部分读给她听。有时也讲讲童话故事。每次开始时,我的**句话都是:“亲爱的宝贝,爸爸妈妈都非常爱你。”女儿出生后讲的**句完整的话是:爸爸,我爱你。我为此兴奋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这代人太不善于表达爱了,我希望我的孩子从小生活在爱的氛围中。能体会、珍惜别人对她的爱,也能真诚自然地去表达她对别人的爱和尊重。有这么一个事情,让我欣喜地体会到女儿的善解人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