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归乡路韩松落
着实无法形容在电视上**次看到“犀利哥”时的感受:他被摄像机包围,惶然、局促,身边还有一个自称能听懂他说话的人,不时附耳过去,随后向记者转述他听来的话语。那一刻,没法不想起《动物世界》里的某些场景,倒地的尸体旁边,各怀心事的鸟类在踯躅。
但“犀利哥”正是因此换取了关怀,并获得拯救,得以重返故乡。因为他成了名人,当地群众甚至为他感到骄傲,政府也出面��态,将落实“犀利哥”两个孩子的读书之事,以及“犀利哥”恢复健康以后的工作问题。日光之下,刚过完年的乡村,贴着红底金字对联的门窗,含着笑的围观群众,有种骤然而至的喜气洋洋,被摄像灯光照亮的堂屋里,“犀利哥”戴着那顶触目的“PUMA”毛线帽,捧着饭碗,一家人默然地夹着菜,这是一个临时的舞台,简直无法想象落幕以后的样貌。
长平先生曾说,“一个人要穷出故事来”,才有可能引起媒体的注意,才有可能得到援助,而且,一个具有某种特质的故事,用一次就会失效。“犀利哥”又一次验证了这条定律。在“犀利哥”之后,各种版本的乞丐潮人相继出现,但公众的热情已经用尽。别的地万也大致如此,云南旱灾之所以在很长时间里被忽略,是因为它的“故事性”少于别的灾祸,尽管后果同样严重。
还好,即便这种关怀,要用故事来换,即使这种拯救,要用掠夺作为首期,总比水远得不到关怀要好,即便“犀利哥”只是“这一个”,但救一个,是一个。“犀利哥”得感到庆幸,庆幸他身上还有故事性,而这种故事性碰巧得到了发掘。
回家的犀利哥,剥落了网友加在他身上的故事和想象,他重新成为“程国荣”,“拉碴又拉风”的胡子也被剃掉,网友表示“很失望”,有人甚至认为:“你们毁掉了一个偶像”。但那种偶像地位,其实处于一个完全架空的位置,只供人们投放想象,而这种单向的投被,更像是一种掠夺,他的回家,其实是对此前那种掠夺的补偿和回馈。
陷于同样处境的,其实不只“犀利哥”。行走江湖,都得贡献出自己的故事性,努力发掘卖点,在“回家”之前,不管处于自愿或者非自愿,我们都用故事换取关怀和帮助,但愿我们*终都能回家,并且剥落那些故事。这过程一定很漫长,因为,回家之路,从来都是一条漫漫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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