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德兰荒原
S. K.即使身在国内,也只进行过一次西兰岛以外的旅行。这是一次虔诚的朝圣之旅,他穿越国土去了日德兰半岛和父亲出生的荒原,当父亲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饱受饥饿、寒冷与孤独的折磨。S. K.的这次旅行不是在父亲死后立刻进行的,而是在他一有空旅行的时候,即在通过神学答辩,实现了父亲首要的愿望以后进行的。他的父亲迈克尔•佩德森•克尔凯郭尔出生在塞丁,它不是一个村庄,甚至不是一个小村庄,而是一个散落在荒野里的教区,牧羊人和泥炭挖掘者在那里勉强维持生计。近来,恩里科•达尔加斯的劳工们和荒原协会一直主张收���这片荒野用于耕作。然而即使是现在,塞丁的小石头教堂仍然让人们会想到那里极度的贫穷和荒凉。当时,小石头教堂的附近没有任何住宅,它太穷了,没有钟楼,只有祭坛、一个色彩鲜艳的讲坛和一个巨大的十字架,**的装饰品是中殿墙上的两块木牌,在它们黑色的背景里刻着镀金字母组成的铭文。其中一块木牌是S. K.的父亲于1821年安放在那里的,记录的是他为了纪念母亲的兄弟尼尔斯•安德森•瑟丁,给了教区一笔捐项,在他12岁的时候,瑟丁将他从痛苦的命运中解救出来,带他去了哥本哈根,从而开启了他通往财富的道路。他提供这笔捐项,是为了支持一名合适的教师,以帮助贫困的小学生们(他们需要在教区教堂担任唱诗班歌手),并且购买适用的教科书。
另一块木牌记录的是,侄子迈克尔•安德森•克尔凯郭尔为了纪念S. K.的父亲,给了学校和教区的穷人一笔捐项,父亲将自己的生意传给了这位侄子。他形容自己的叔叔是“我年轻时的引导者和支持者,也是塞丁学校的恩人”。1935年,在S. K.逝世80周年的纪念日,我看到里伯的主教给这座教堂捐赠了一个大理石桌子以纪念S. K.,同时还捐赠了一座纪念碑,它标志着这里是S. K.的父亲出生的地方。这个贫穷的农户曾经在古老的牧师住宅里居住,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他们的姓氏“Kierkegaard”就是在这里取的。这座教堂太穷了,没有自己的牧师,于是就将牧师住宅连同它的俸禄土地(等同于墓地,也叫教堂墓地或者丹麦语中的“Kirkegaard”)都租了出去,住在里面的农户也就取了这个姓氏。在丹麦,许多姓氏还很新、很不稳定,所以下一户搬来的人家也用了同样的姓氏。S. K.的父亲到哥本哈根定居时,就像英国的泰勒、斯密斯和其他许多人一样,他给这个姓氏加了一个“e”,以区分姓氏和普通名词。老克尔凯郭尔为他的母亲和两个姐妹建造的“红房子”也空空如也,建造的前提是在她们死后,它应该用作校舍。它与所有其他的房子一样,屋顶覆盖着茅草,然而,因为它是用砖和木材建造的,其他所有的房子都是用黏土建造的,所以它在那个地区令人敬佩。
在红房子里,S. K.和他**健在的姑妈待了3天;甚至在那里,各种生活条件一定是很原始的,至少可以这么说,因为他在日记里写道:“看来我必须体验各种*强烈的反差。在我和我可怜的老姑妈一起生活了3天以后,就像尤利西斯和他的同伴们[字面意思是,马厩里的兄弟]一样,我来到的下一个地方充斥着伯爵和男爵,真是骇人听闻。”
想到父亲小时候的极度痛苦,想到他当时知道了使父母一生蒙上阴影的罪的秘密,这片荒凉的荒原给S. K.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到达塞丁之前的*后一个驿站,他写道:“在这里,我完全是只身坐着(事实上,我也经常孑然一身,但是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数算着时间,看还有多久才能见到塞丁。我记忆中的父亲永远没有任何变化,现在我将看到那些因着他的描述而常常让我产生乡愁的地方。设想我会患病,然后被埋葬在塞丁的坟墓里!离奇的想法。他对我的*后一个愿望实现了[也就是说,事实上S. K.已经参加了神学答辩]——我的整个尘世命运可能就只有这样了吗?仁慈的上帝啊!考虑到我受惠于他的一切,我的任务不能如此卑微。我从他那里了解到什么是父爱,所以我对神圣的父爱有了一个概念,这是人生中不可动摇的东西,也是真正的阿基米德点。”
下一个条目是:“但愿我知道,一个年轻女孩会——”如果一个人没料到在这次朝圣中,他不仅想起了自己已故的父亲,而且想起了他未来的新娘,他许多郁郁寡欢的条目隐晦地提到了她,那么这个人可能会感到惊讶。这是一个焦虑的想法,也许周围的环境使他更阴郁了;我们在日记里读到,“Nulla dies sine lachryma”(没有**不流泪),我们无法分辨S. K.的眼泪是为所爱的哪一个人流的。这个故事必须留在另一处讲述。阴郁的印象占据了主导地位:“这里有一个故事,在塞丁附近有一所房子,从前住着一个人,他比其他所有人都活得更久,并且埋葬了他们。他在泥炭地里犁出许多长长的沟壑,然后将邻居们埋进了长长的沟壑。”
这种忧郁的印象持续了下去,多年以后他写道:“有**,我坐在那里,沉浸在一种奇怪的心情里,然后我读了一首古老的民歌,它讲述了一位少女期待自己的情人在星期六晚上出现,但是他没有来,所以她上床睡觉时,‘哭得如此伤心’;当她再次起身时,还是哭得如此伤心。突然,我眼前的场景变得更开阔了;我看着日德兰荒原,它拥有难以形容的孤寂和一棵孤零零的落叶松;现在,一代又一代的人出现在我面前,他们中间的未婚少女们都在为我歌唱,她们哭得如此伤心,然后又沉潜回自己的坟墓,我和她们一起哭泣。”
然而,他对小红房子提供的各种田园诗般的印象并非漠不关心:“在傍晚时分,我站在这个小地方的门前,干草总是散发着香气;漂泊回家的羊群构成了前景;团团乌云被许多道强烈的光束打破,这表明有一场大风——荒原正在这个背景中上升——但愿我还能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的印象。”他说:“荒原一定特别适合培育强壮的头脑。这里的一切在上帝面前都是赤裸裸的、没有遮掩的;在这里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容纳许多分心的事物,在这里意识可以隐藏在许多隐蔽处和裂缝中,严肃性在归拢分散的思想时如此经常地遇到麻烦。在这里,意识必须明确地、**地将自己包围起来。的确,荒原上的人们很可能会说:‘我往哪里去躲避你的面呢?’”
在到达目的地的前几天,S. K.写道:“我本想在塞丁教堂进行**次讲道——现在算来一定是下个星期日——因此我毫不奇怪看到的经文[即三一节之后的第7个星期日的福音]是马可福音8章1—10节(喂饱四千人),这些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这旷野,从哪里能得到粮食,叫这些人吃饱呢?’我要在日德兰半岛*贫穷的教区、在荒原的乡村里讲道。”没有关于S. K.在塞丁讲道的任何记录;然而在他的下一本日记里,有4个条目特意提到了上面引用的经文,并且概述了围绕这段经文写下的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布道词。
我现在无法从这一点连贯地讲述S. K.的订婚;因为我们还没有来到他的故事;这是S. K.的遥远的背景,通过他的眼睛看到的与父亲直接有关的背景。我们现在必须说一说关于迈克尔•佩德森•克尔凯郭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