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年代的原生情感 文:吴 燕
北斗七星悬在屋子上方,似乎像要下坠似的。众星慢慢地都出现了,清晰得有如一张星座图。天色全黑以后,星河在屋顶上方展开。住久了灯火通明的城市,我都有些淡忘了星星的模样。现在,它们就在那里,稠密而闪亮,似乎要倾泻下来。我们仰头观望,直到脖子都有些酸了,仍在望着犹如被甩出的带子般的银河。埃迪很喜欢用耳语,此刻,他在我耳边轻轻地问道:“还想家吗?还是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P.23)
在美国人梅耶斯看来,“无论旅游书上写了什么,一个旅游地是否能给你一些感受完全是出自于你的嗅觉和一种本能”。于是她在托斯卡纳买下了一处住所,这是意大利一个古老的地方,而梅耶斯的房子曾建在一个山坡上。一个旧屋,但是很精致。在此后的几年中,她在这所旧屋里度过了七个暑假和一个春假。这里成了一个真正的家,而发生在这个家里的所有或者说大部分故事后来变成了一本名叫《在托斯卡纳的太阳下》的书,据说这本书曾荣登美国《纽约时报》畅销书榜首。
我在25岁之后开始习惯于回忆,后来朋友们说这就是怀旧倾向的一种表现。曾经以为怀旧是未老先衰的迹象,但是有**当我看到一个大学生的汇演时,我发现怀旧竟然成了那次晚会的主题。于是我知道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怀旧年代。所有的人都在一些关于过去的故事里寻找着关于青春梦想的蛛丝马迹,或者在打着现实幻灯片的小背景下制造着过去岁月的气息。这样看来,托斯卡纳之所以这么受欢迎倒不是因为这里的太阳有多么与众不同,更何况这里又不是极地,太阳可以整天慵懒地挂在天上。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在这本书里读到了一段关于夜晚的故事。那是一个刚刚经历过暴风雨的夜晚,夜空如同被清洗过一般,露出了漫天星斗。埃迪打开窗子,散落一地的松枝和松针散发出的松香气味飘进这个刚才还在风雨中飘摇不定的小屋。一只小小的猫头鹰落在了他们的窗台上。“童年对鸟的恐惧的延续让我至今仍然怕鸟怕得要死,现在却有一只猫头鹰正在我的窗台上!”但是尽管如此,他和她还是渐渐进入了梦乡。“早晨醒来时,它已不知去向。而在窗上惟一看到的,是清晨6点的金色阳光”。
古老的地方的旧屋中度过的田园生活,假如所有的故事总要在一个规定的情境中上演,那么这个发生在怀旧年代的故事无疑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背景。不过,这样的背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还只是一种可以长久地浸沉于其中的想像,就像梅耶斯在来到托斯卡纳之前的那种想像一样。只需将眼光从书本上移开一厘米、两厘米乃至更多,看到的就会是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的现实:忙碌的人群、忙不完的事、窗外林立的高楼以及难得一见的蓝天。只好再次遁入书中,在“托斯卡纳的太阳下”寻找*原生态的生存体验。我相信,这种体验所带来的所有情绪也将是*真实的。就像在那个暴风雨的夜晚之后看到的清晨6点的阳光,就那样没遮没拦地透进了她和他的小窗。
但是托斯卡纳的迷人之处还不止在于它的风景。有**,梅耶斯在一个工艺作坊里看到一面古式镜子,但是当她拿着看时,却不小心打破了它。“我十分惭愧。但老板担心的却是打碎一面镜子会给我带来七年的厄运。我坚持要赔钱给他,而他却不肯接受,他说他可以用镜子的碎片重新做出很多面小镜子,在这个镜框里装上新的镜子。当我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他正在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碎镜片”。在原生态的自然中,情感也是原生态的。因为原生,所以脆弱,惟其脆弱也才有了更强的穿透力,即使是对于那些情感粗糙得以致结了厚厚的硬茧的人们来说也一样。
在我看来,石光荣想做一个种田种地放鸭子的“土地主”也正是出于对这种原生态情感的追求。在他所向往的生活或者说理想中,所有的人都纯真地活着,活在那个已经永远逝去了的激情岁月。把石光荣这样一位无产**的老革命与梅耶斯这位典型的小资相提并论,似乎有些对老革命的大不敬,但是抛开**与身分的外壳,我相信每个人从骨子里都有一种相同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这就是对于自然、对于我们的脚落下的地方的认同感与归属感。人从来处来,往去处去,而原生态的自然就是人的来处与去处,也就是“根”。“没根的树木往哪里栽,即使太阳永远存在”,差不多是在10年前,我听任天鸣这样唱道。
2002年11月16日 北京 作者希望读者就像是自己的访客,能和我一样学习在大理石的面板上和面粉、做观蛋,像我一样被菩提树上的杜鹃的四声叫声唤醒,沿着梯田散步,在葡萄田中歌唱,他也可以采摘成罐的李子,和我一道驱车去那些有着圆塔和天竺葵的山城,他也想看看橄榄头**长出时的样子。
在一个充满阳光的异国他乡购买并翻修一幢破旧的房子,这样题材的书还能继续吸引你吗?对与书来说,答案是十分肯定的……这本书的每一页都散发着阳光的温暖,它是为象征希望和重生的太阳献上的一份礼物。
——《泰晤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