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她停止了呼救。
这**,她不再幻想土墙之外的世界。对她而言,那个世界消失了,属于她的位置也没有了。有个男人会时不时送来几碟食物。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摸黑进食。她丧失了味觉,无法分辨送进嘴的食物是什么味道。
对她来说,如今的生活就是追踪楼上那人的脚步,就是每当那人走过水泥地时准备好聆听他的讲话。让人担忧的是她甚至有些期待那人的声音和到来。什么都比这一片死寂要来得痛快。
有时候,那家伙会把她拖出那间漆黑的牢房。牢房外是地下室。天花板上挂着的小灯泡非常刺眼,她的眼睛会不受控地哆嗦。她的嗓子仿佛生了锈,刺耳、陌生、空洞。只要她一开口,那个男人就会抽她耳光。
可是,这又算什么呢?
今天,那家伙把她领到地下室的排水口,拧开水龙头,用水管瞄着她。**的水流在她赤裸的身体上炸开��,冷得刺骨。
可就算那样,她也一声不吭。她已经没了尖叫的本能。
“你真恶心。”
她觉得没错。也许这就是他不愿意碰自己的原因。恶心不是件坏事。
冲洗完毕后,他关掉了水龙头。因为寒冷,她在一边剧烈地颤抖。那种抖动真是一种有趣的反应,她置身事外地想着。
“快!滚回去!”
起初,她竭力保持住对自我感官的控制。有段时间,她不断提醒自己她是谁、她的发色还有她的脸型。但是她*终还是放弃了。这就是她现在的生活,她的头发和脸不论怎样都不会改变这里的生活。人一旦没了渴望,存活就变得容易起来;人一旦接受命运、不再挣扎,生存就不再难熬。因为这场无休止的噩梦再也不会被新的**重置。
她蜷缩在牢房的地板上,双手抱膝,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现在,他打算锁上房门。
“你可以再待一会儿么?”她的声音游丝一般纤细,“和我说会儿话?”
那个男人胡子拉碴、棕色的头发乱成一团。他盯着她,眼神阴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显然并没有思考她的请求。如今,她变成了一件苦差事——一条他希望自己从未沾上但是现在不得不喂的狗。当然,前提是在他想到要喂她的时候。
他身后的灯泡闪了几下,熄掉了。整个房子顿时陷入一片寂静。黑暗中,他咕哝着咒骂了一番。
这里大概是世界上*黑暗的地方,但黑暗是她的朋友。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里,她的听觉变得异常敏感。她喜欢盯着黑暗幻想她周遭的景象、墙壁的距离和房顶的高度。
灯灭后片刻,她心中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一种她很久都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希望。
她知道那个男人的体型、身高和体重。她知道那个男人手上的茧和他腹部那条又长又宽的疤痕。她知道那个男人肱二头肌的维度和呼吸中混杂着香烟和啤酒的味道。
奇怪的是在她放弃这么久之后,她的心中竟然会再次燃起逃跑的冲动。也许一直以来,她只是处于自己的蛰伏期里,她在潜意识中一直都在等待合适的时机、等待命运的天平向她倾斜、等待手握优势的那一刻。
她对黑暗的敏感要远超常人。
这并不是某种神秘能力。就像是生活在完全无光的世界里的裸鼹鼠一样,一段时间后,黑暗根本就不是障碍。
那个男人左腰间挂着一把泰瑟枪,她并不熟悉那把枪的型号,但是那把枪对她的无数次折磨已经教会了她需要知道的所有信息。黑暗中,她计算出与那个男人的距离,然后猛地站起来、扑了过去。她一手扒开男人的手枪皮套、拔出了泰瑟枪。
她按住“启动”按钮。嗡地一声,那把枪立刻运转起来。男人伸手抓她的时候,她感到一股气流迎面扑来。
像手拿长剑的斗士一样,她将枪口对准男人的胸口,然后扣响了扳机。那个男人不自控地发出一声呜咽,随即倒地,在她脚边抽搐不止。
她绕过男人倒下的躯体,颠簸着朝楼梯口冲去。当她握住那条木质楼梯的扶手时,步伐才稳健了些许。
她花了无数个日夜收集楼上的动静,分析他摘下手枪皮套时的走路方式和手枪撞上桌角的声音。
她伸出双臂,东跌西撞地往上爬。来到厨房后,她在桌上摸索一通,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她扔下泰瑟枪,打开了另一个手枪皮套、然后拔出了里面的武器。从重量和形状来看,这把枪似乎是0.4英寸口径的史密斯威森手枪——警局的标配。
她的身后传来了嗵嗵的脚步声。
她来不及检查弹匣,两手握稳手枪的同时耳朵追踪楼下传来的脚步声。她听到螃蟹般的步伐和急促的呼吸,意识到那个愤怒的男人正在向她逼近。
她扣响扳机,一共三次,每一枪都在黑暗中留下一撮火花。灼热的空弹壳落在她赤裸的双脚边,火药味扑进她的鼻孔。
那个男人发出一声低吼,哗啦一声坠下了楼梯。
现在我可以回家了。
她转过身,凭直觉找到了房子的后门,然后拧开了门锁。
现在是冬季。
她没料到现在是冬季。那种严寒让她感到窒息。
她的理智催促她快跑。然而,她还是强迫自己走回了厨房。把门旁的衣帽架搜索了一通后,她找到了一件厚帆布夹克。她用夹克裹住自己赤裸的身体,将拉链从膝盖拉到下巴,然后又从其中一个大口袋里拽出一个绒线帽戴到头上,压住自己潮湿的头发。
一切都带着那个男人的味道。突然间,她的心中涌起了一阵意外的悲伤。她做得对么?她应该杀了他么?
她蹬上一双超大的靴子,把枪塞进口袋,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屋子。
家。
去找另外一个男人。一个她想不起名字的男人。但是,她记得他的脸。不仅是脸,她还记得他的抚摸和微笑。
她走过的房屋没有一间开着灯,就连路灯也不见一盏,星星没有,月亮也没有。拿她从前的话来说,这种现象叫作断电。
她拖着脚移动以免靴子掉下来。双腿已被冻僵的事实,她丝毫不在意,现在,她感觉挺好。
一辆车出现在她身后,向她驶来,汽车的前光灯照亮了那条两侧堆满积雪的街道。她裹紧大衣,继续往前走。
那辆车在十字路口停下来的时候,她看出那是一辆出租车。
她立马追上去,打开后车门,坐进了车厢后座。
下一刻,她的大脑陷入了纠结当中。从前的生活授予她的认知依旧残留在她的体内。她知道她应该设法联系警察。她想过是否要把自己的遭遇告诉司机,但是她不愿分享有关自己的一丝一毫。现在,她的心里只有立刻回家。
司机一阵反胃,回头瞥了她一眼,他立刻大骂道:“见鬼了!出去!快滚出去!我不载要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