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天有眼
**回 沉没的羔羊
他在阴影里,等了很久。
很久,很久。
他在等他。
他要杀他。
他是杀手。
他叫沈凄旋。
他的脸很长。
他杀人很慢。
好杀手通常都是杀人于一瞬,也就是说,出手很快。
极快。
但他却慢。
他杀人以慢出名,却有同样功效:他要杀的一定得死。
人死得慢比死得快更痛苦,也更恐怖。
所以他的名头很快的就把许多同行杀手压了下去。
他现在等的是一个名人:
方邪真。
方邪真目前在洛阳城里可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就算在武林中,方邪真也是一个新近崛起的天之骄子。
所以他要杀他。
他跟他有仇。
他在等。
等他来杀他。
沈凄旋要杀方邪真。
因为方邪真杀死石断眉。
石断眉是他在“秦时明月汉时关”杀人组织中同门。
他们只有七名同僚,不多,不少,不增,不减,因为他们的两位**都一致认为:人太少,无法办大事,做大案;人太多,也一样守不了机密,太杂芜。所以他们只用七人,也只容七人,淘汰剧烈,过滤森严。不在七人之内的,一概剔除,那就是“杀了”的意思。这么多年来,这组虽只有七人,但几乎(除了一次更替人选之外)从无折损。
实际上,他们也死一个、少一个,彼此之间,联系紧逼,虽然勾心斗角,但对外一致,对敌齐心。
所以石断眉死了,他要替他报仇。
话说回来,只有他和另一名杀手心里知晓:
石断眉不是方邪真杀的。
石断眉死的时候,正与追命神捕对敌。
事实上,石老么死在谁的手里,他们心里有数。
所以他更非得要杀死方邪真不可。
——因为老大和老总都己下令:为石老么报仇!
杀手怎可被杀!
这是个好大的侮辱!
对杀手集团而言,足以“身败名裂” 。
所以一定要找一个“代罪羔羊” 。
在沈凄旋眼里,方邪真就是一只肥腩嫩肉的“羔羊” 。
可是这只“羔羊”的战斗力很高。
名望也很大。
所他等。
一直等。
等到有人出价。
而且是高价。
——等到这个人已德高望重、树大招风的时候,其价值必定大为升高,那时动手,一举两得。
他果然没有失算。
方邪真也没让他失望。
——他的身价很快就“水涨船高”。
他仍在等。
等人请他动手。
——不是“请”,其实是“雇用”。
高价雇他去杀方邪真。
他一向很有耐心。
他一面搜集方邪真的情报,一为妒嫉方邪真的种种成就和近日在洛阳种种盛事而咬牙切齿、恨忿攻心,但他仍在忍,仍在等。
终于等到有人聘用他。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高价辗转托人“请”他杀他。
好了。
终于等到了。
他忍到今天。
等到今天。
终于可以动手了。
——就像果实一样,终于等到成熟了,他才撷取。
虽然,在过程中,他因为嫉恨对方,而诅咒千百回,作出许多疯狂的事,甚至因为要发泄心中的妒嫉和恨意(白衣剑客方邪真窜起太快了,在江湖上赢得多少人的掌声和赞叹,多少少女的梦想和羡艳!),他不惜奸污过十二三名女子,残杀了二十三四个无辜的人。
但他还是一直忍、一直等,等到他高价时才出手杀他。
在这一点上,沈凄旋甚至认为自己是一个生意人:
生意人要沉得住气。
生意人就是商人。
商人都得要待价而沽,且晓得讨价还价。
好商人都有独到的眼光,懂得选“货”。
方邪真就是他的“货”。
——奇货可居。
方邪真也没有使他希望落空,甚至还出色得让他忿恨。
忿怒使他几乎按捺不住:纵没人叫他下手他也要动手了。
——如果他不是一直在奇怪另一个同僚为何迄今未下杀手,他可能已一早便下毒手了。
没有。
她竟一直没有动手。
似乎,她比他沉得住气。
她,当然是他的同僚。
如果她一旦动手,自己一定抢不过她。
对这一点,他一向有自知之明。
——那个女子,对任何人来说都看似一个美梦,然而他却深刻的知道,她是一场沾也勿要沾上,一旦沾上一辈子也休想醒来的噩梦。
他初不甚明白:她为何也不下辣手。
那原因却使他更加怒愤。
更妒。
更气。
幸好,出价杀人的“买主”终于出现了。
他果然料中。
——他就知道那世家的人一定会憋不住气。
由于价格很高,这时候的他,只怕她比他先一步下手。
所以他要立刻下杀手。
幸好,他已一直等着今天。
他一早已准备好了。
一切资料已齐全。
他只等“羔羊”先行动。
行动的结果,往往是胜利。
事实上,*近“羔羊”的出击,无往而不利。
一个人得到胜利,难免就会欣喜。
欢喜的时候,往往就有疏忽。
——一旦疏忽,他就可以下手了。
他渡江而来,万里晴空,远处只有一卷云气,尚未结集成形。
——大概在这朵云密厚之时,他便已经得手了吧?
他很喜欢享受提着鲜血淋漓的仇人头跑到江畔草地上吹吹风、看看云的感觉。
然后把他的头一抛,呼、抛入江中,看到一颗曾叱风云的头颅,如何从载浮载沉,沉沉浮浮,而终于沉没、漂远、不见!
他想到这里,就很高兴,仿佛已听到他腰畔峨嵋分水刺,刺入敌人要穴时令他奋亢的声响。
他渡了江。
嫩江。
上了岸。
——这一带在洛阳近郊,叫“云起坪” 。
他一直沿着江畔,走过芦苇密集的所在,往一处叫“樵虎堆”的地方进发。
沿岸芦苇头尽白。
芦苇白头,可是为了忍耐?可是为了等待?可是为了天地无情、世间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她在芦苇丛中,已等待了很久。
十分之久。
她在等他。
好在等。
她在。
她。
——她是谁呢?
她穿白衣,衣比芦苇白,肤比衣更白。
她很美。
美得像一个晴天里的梦。
白日梦。
虽然也美得有点苍白。
是日,十月廿三。
秋色渐浓。
芦花白。
水清清。
芦苇、寂寞和她。
她和她的等待。
第二回 武曲煞星
“武曲煞星”回兆电率人冲杀入监军使韦拂柳驻驿的“山海观”,并且控制了局面,只用了很少的人,很少的时间。
人少,但都是精英。
——那是“妙手堂”的好手,共七人,其中包括了“笑神猴”招展书。
时间少,从杀**个门房起到攻入内堂胁持韦夫人,只用了不到半炷香时间。
而且是半柱线香的时间。
保卫韦拂柳的厢军壮勇,大约有二十七人,加上乡兵门丁约十九人,还有韦家能战亲属十二人,以及观里道士庶务杂工十人,合共六十八口,连韦拂柳自己在内则六十九人,全在短短半炷线香的时间内不是少数惨遭屠杀就是多数就范投降。
能这么迅雷不及掩耳,当然要靠里应外合。
“里应”只有一人。
那是韦拂柳一手提携的门生,现已擢升至官拜副参军使的练利矫。
他假使军令,调走了知府派来防护的衙差、乡兵,并在子时一刀砍杀了睡梦中的负责布防“山海观”布防统领言午,又突袭守门的两名戍卫,血溅当堂,他便大开门户,“外合”便一涌而入。
之后,仓惶乍醒中六十七个韦监军的部下亲属,以及寄宿在观中的道士香客,便都难逃厄运。
这是十月廿一的晚上。
这夜,离开沈凄旋步向“樵虎亭”等着杀戮,那美丽而苍白的白衣少女隐身在芦花丛里等待他来,还有两天。
韦拂柳本来尚可应战。
他的“拂旋批荡三节棍”,曾在童贯帐下所设的“擂台大比武”中得过“武榜眼”殊荣,在沙场上、湟州之役,皆立过军功,斩过敌首,**能够跟侵犯的敌人放手一战。
——纵胜不了回兆电,至少,也可以让“妙手堂”的人伤亡逾半,说不定,还可趁乱杀出“山海观”请救兵。
但他不能对抗。
因为他的夫人已给回兆电捉住。
刀,就架在他夫人的脖子上,刀锋已嵌在颈上,血水渗透了衣襟。
想到他跟爱妻的种种恩情,韦拂柳手都软了。
但他的手下爱将练利矫,又在这时候揪住一人,攥了进来,还把两个小孩搡进室内。
攥进来的是韦老太爷。
给丢进来的是他的两个孩子,早已吓个半死不活。
知道大势已去,韦拂柳只有长叹一声,连三节棍都喀叭落地。
“你们究竟要什么,我都给你,就请放了我老爹、荆内和子女。”
“好。我答允你,不杀他们。”回兆电说得斩钉截铁,“我们本来就只针对你。”
韦拂柳于是放弃了抵抗,便让回兆电点了他的穴道,问:“王相公上书皇上,保奏你的才能,故而破格擢升你,让你知军监京西路,你为啥要恩将仇报?”
“我没有。”
听到是王黼派来的人,韦拂柳已十分绝望,但还是斩钉截铁的否认。
“我一直都感谢王相公提拔之恩,愿微躯以报。”
“现在就是你报答他的时候了。”回兆电道,“他派你事州监军招募兵役,你却不把役员壮丁归统王相公麾下,反而藉故截减募兵,选送往京师作禁军者日少,送去也多只是老弱残兵,弄得王相公联金灭辽大计因兵不足竟不得行,防碍**大事,你可知罪!”
“我没有罪。”韦拂柳分辩,“我们为**募兵,是保护家邦、守护边境,但王相公把这儿戍守疆土的壮丁全都征了过去,为他建筑家宅,装修花园,这儿的人妻离子散,号哭无措,一旦敌寇入侵,又如何抵御家园?以前蔡京当政,也是把强勇的禁军收为他自己的管辖,成为他私人的兵团,现在王相公亦如是,军兵成了木匠、工人。而今金人势壮,锐不可当,辽人狰狞反扑,鏖我仍频,若我把能战的壮丁全调到王家花园修葺工事,那谁来保国安邦?”
“说的好,我听了也感动不已。”回兆电赞道,“你不交人,那么,钱呢?我相公也不一定要壮勇,只要输入免夫钱,便可以免役了。”
韦拂柳惨笑道:“交钱可以免夫,这才是大害。王相公、蔡相爷全用这些民脂民膏去建他的豪华美宅,自奉享用,富者缴款以免兵役,但贫者卖田鬻地,不足温饱,括天下夫丁,搜万民钱财,这样一来,官逼民反,揭竿而战,只怕内忧外患,更是祸亡无日了。连云寨、毁诺城、天机、郓州李太子、何子威、密州徐靖、封刀挂剑小雷门、治州张迪、魏博、***温家、发梦二党等,皆因而而反,我不敢强缴免夫钱,不予受财贪贿,便是怕扰民过甚,你看,用心良苦社、大名杨天王、济南孙刘整、河北高托山、太行高托天、临河武胡、泊州徐进、五泽盟蔡般若、南天王钟诗牛一一都要反了,这时候不安抚民心,暂予抒缓,一旦群贼齐起,到底还不是害了王相公的大事、大计。”
回兆电听得有点愁眉不展,只问了一句:“你这些话,都跟王相公说了没有?”
韦拂柳见回兆电肯辨是非,大为振奋,“我曾多次报奏,又辗转托人向王相公陈说情由,却不知为何总不见覆,只知他着人催我缴钱交人。”
回兆电鹰眉一扬:“托人?你托过谁?”
韦拂柳道:“我请了许多同侪好友说项,陈述曲折。”
回兆电问:“其中可有知府钤辖英格烈?”
韦拂柳见回兆电甚谙内情,便说:“知府大人安德孙也告诉过我:详情已禀知王相公,他听了也颇为是,却不知因何**……要这样大动干戈……”
回兆电笑了一笑,道:“也许,你做便做,不该一一老实禀报,让人早有对策吧。或者,你说归说,不应找了些专出卖你、扯人后腿的人来说情。这样的话,只会愈弄愈糟。”
韦拂柳听着,觉得不对劲,便说:“我会自缚赴京,向王相公请罪。或由你们押解上京,我决不抵抗……求你们把我老父、妻子、儿女放了,这事与他们决无关系。”
回兆电道:“你也不想一想,到这样的地步,我能放他们吗?”
韦拂柳这才知道惊恐、绝望,“我们都知道你是名震天下的‘武曲煞星’,在‘妙手堂’里举足轻重,掌权在前三名之内,你既然名动江湖,一定重威信守然诺,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王相公对我有啥不满,我自负荆重囚前往求降罪刑便是了,何必连累家小无辜?”
回兆电咕哝道:“是你连累家小,又不是我连累,更不是我家小——何况,你既知我是‘武曲煞星’,我还能让你活出此地吗?能让你在王相公政敌之前告我一状吗?你听过我‘武曲’之名,也当知我的手段,不如你把你的秘密都告诉我,说不定我还可以下手容情一些。”
韦拂柳开始明白了他的绝境了。
他已放弃求活。
他只求不全死。
明知不能活,只求不全族死绝,这种心情,你可能体会?
所幸这种恐怖的事,近世渐稀,但在古时,却决不鲜见。
古之帝皇、人主,一声令下,动辄屠三族,灭九族,连素昧平生的远房亲属老耆幼儿,全受牵累,死得不明不白,连门人弟子、友朋同僚,都受诛连,有的非但不知其罪,还不明其事,未见其人,其恐怖无辜可想而知。
第三回 一人有一只眼睛
那时候,这种事,是常见的。
所以韦拂柳一旦警觉不妙,他已不求独活,只求人能放过他家人。
“你要我告诉你什么?”
“我们都知道你原来是王相公安插到这儿来的心腹,如果没有人教唆,决不会如此背叛王相公的。”
“我没有背叛他。”
回兆电皱了皱眉头。
他用手指抚平了皱眉时印堂折起的纹痕,道:“我有皱眉的习惯。”
然后他问“妙手堂”的新锐好手招展书道:“相由心生,眉皱太多,隐忧必重。 这习惯要改。”
招展书道:“不过一个人的积习难改。”
回兆电道:“那我得要下狠心去狠狠的改一改才行。”
他反问招展书,“只是,什么才算够狠呢?”
招展书不仅是“妙手堂”里的新秀,也是新贵。
——这一代的“新进好手”很少是不懂得观颜察色、见转驶舵的。
所以“笑神猴”笑说:“要狠?只怕得要闹出人命不可了。”
“是的,”回武曲道,“那我大凡皱一皱眉,大家就替我取一条性命可好?”
笑神猴招展书却反诘道:“只不过,用别人的性命来促使自己去除恶习,会不会造孽一些呢?”
“对,”回兆电憬悟地道,“那么,就先不取人命,我皱一次眉,你们就替我先刺瞎一只眼睛好了——反正,这儿人那么多,就算有的人瞎了一只,还是一人有一只眼睛,还是能看见该看的,少一只眼,说不定还可以不必看见不该看的,多好!”
韦拂柳痛心疾首,怒道:“姓回的,大家都是江湖同道,你用得着下此毒手, 这般不留余地!?”
回兆电皱了皱眉。
他身后一人飞快出手。
血光暴现。
一名韦家亲信一目给刺瞎。
回兆电这才道:“谁跟你是江湖人?你是官我是寇,我留什么余地!”
韦拂柳怒得全身腾颤,“你纵不念同是江湖武林人,也念大家一齐在王相公手下做事,何必逼人于绝!?”
回兆电又皱了皱眉。
又一声惨叫,这次是道观里的主持,掺和刚才**个少了一目的人的痛呼,听得倍令人心酸、颤悚。
回兆电自责地笑道:“我呀!还是太喜欢皱眉了。一时三刻,还真改不了!”
韦拂柳恚怒已极,“你答允过不杀我家人、无辜的!”
回兆电哈哈笑道:“我只不过挖了他们一只眼睛,又没杀死他们!”
说着,居然一连皱了三次眉。
又三个人立即遭殃。
韦拂柳已决不敢再讨价还价,只绝望地道:“你要问什么,我答。”
回兆电笑道:“对了,这才是了。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王相公的事?”
“是。”
“你是不是勾结他人,阴谋背叛加害王相公?”
“我……”
皱眉。
又一人血流披脸。这次是韦拂柳的小儿子。
“是���我意图背叛。”
“不,”回兆电耐心的纠正道,“你已经伙众进行了,行动都已展开了,那就不只是意图了。”
“好,我进行叛乱。”
“那太好了。有这答案。”回兆电拊掌笑道,“那我就可以依法行事,替天行道了。”
“那太好了。”招展书道,“既然局面已稳定下来,我便可以回报总堂主了。”
“好,”回兆电道,“那你就向回总报告:一切果如他所料,也一如王相公所忧虑的,这姓韦的一家,勾结乱党,又藉蔡太师的名义,暗通‘兰亭池家’等伙, 有意要在洛阳、京西一带起事骚乱。”
“没有这回事——!”
韦拂柳抗声喊了起来。他这时已自度决无幸理,但总希望这些强盗能放他家人一条生路,对一切冤屈,都唯唯诺诺,只不过那一段话太离谱,罪名也太可怖,韦拂柳忍不住要喊冤。
血光暴现。
韦拂柳要抗辩的话,陡然噎住了。
“啫啫啫,”回兆电向他的手下制止道,“不要刺女人的脸。瞎了一只眼,待会儿就没兴头了。”
这句话要比下决杀令还令人不寒而栗,动向已彰然甚明。
人,都是求生、怕死的。
但到了这地步,他已不求活,只求自己不累死全家以及其他无辜的人。
“嗯?”回兆电侧着耳,凑近韦拂柳,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你要我认什么罪名便什么罪名!”韦拂柳惨痛地说,“你又何必问我!”
“你怎么这么说话!我们可是在诬陷人,硬栽罪!”回兆电义正辞严地怒斥道:“对你,我们可有用刑!?一切,都是你自己敌不过王相公的仁德威仪,诓不过我们‘妙手堂’的公正严明,这才从实招供,直认不讳的,对不对!?”
韦拂柳没话说了。
他只求令这恶兽满足。
——只要这个执行兽行的家伙满意些,说不定,下手就容情一些。
回兆电这时才扔下纸笔,并不解开韦拂柳的穴道,只嘱练利矫写下韦拂柳一切自供坦招的罪状,然后才签下他自己的花押。
过程中,回兆电提醒道:“你本来是效忠于王相公的,王大人公忠为国,你却暗里搞阴谋叛乱,不用说,是受他人唆教。近日你与‘小碧湖游家’的游玉遮、‘兰亭池家’的池日暮过从甚密,想必是他们给了你不少好处,要你叛变作乱,是不是?”
韦拂柳明白了。
回兆电的用意是要借他“钓”出其他的无辜者。
他们才是“大鱼” 。
自己只是“饵” 。
“没有的事……”
却见回兆电又欲皱眉,“妙手堂”这位“外三堂堂主”的利害,他早已风闻多时,而今终于见识了,他只好慌忙更正:“你说是就是。”
可惜回兆电还是皱眉。
仍然皱了眉。
一声惨号,又一只眼睛。
“你怎么可以……”韦拂柳气愤已极,“我不是都认了吗?”
“我不是要屈打成招,你也没那个分量。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可没打你。就算有人请动四大名捕来给你验伤,也保管找不出你有受过刑的痕迹。”回兆电道,“谨奉王相公嘱示,总堂主之令,要你们这干乱党逆徒,坦诚招供,自行认罪,这才能显示出我们的慈怀仁厚,恩威浩壮!”
“所以,不是我说是什么你才认什么,而是我们没明说的,你自己都要去认罪,直认到我们满意为止,招供得我们认为你已罪大恶极为止。”他狞笑着缩回了脖子,“还有一件事:我把这番话说完了,就不会再趋近你身边,免得你突然穴道解了,倏然突袭我,那时,岂不是让你遂了愿?虽然你决非我敌手,但我还是连这样一击的机会都不予你。我不靠近你身边不就可以了吗?而且……”
说道,他出指如风,又加封了韦拂柳身上几处要穴,然后才说:
“这样,你就决无脱逃或冲破穴道的可能了,可不是吗?”
说着,又皱了皱眉。
又一个人一只眼睛给毁了。
哭声还甚稚嫩。
那是韦拂柳的长子。
韦拂柳恚怒、心痛、惨嘶道:“你的话我都从了,你怎么——”
“真不好意思,这次是误会。”回兆电笑嘻嘻的道,“这次是真的不觉意地皱了皱眉,害了一只眼睛,真是,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