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
外婆家的那个大院子里住着好几户人家,都是从一个门堂进出,好在外婆家的天井是院中院,独门独户的,自然也就锁住了一份清静。小院的对门住着一户铜匠,姓吴。解放前,他挑着担子走街窜巷,做金银手饰有一手绝活儿,在城北一带很有点名气。后来,担子不让他挑了,他被安排在一家街道开办的制锁厂工作。八十年代初,老百姓又开始时兴穿金戴银那阵子,他挣了好多的钱。他加工的戒指、耳环什么的花式特别好看,来请他做活的人络绎不绝。后来也有人传出话来,说他克扣金银的份量,但也却从未见有人上门吵闹过,因此,这一说法也就不知真假了。铜匠的媳妇是位很爱干净的家庭主妇。因为他们家的门是朝北开的,出门就是走道,人来人往的,所以她经常来外婆的天井里借太阳。而每次开口她总是特别的客气:“陆家妈妈,实在是不好意思,老是要吵你们,明天上午想把家里的几个箱子再晒一晒。”而外婆呢从未回绝过她的请求。有时侯晒满大半个院子的衣什杂物全是他们家的。有一次我还看见她晒过一套寿衣,黑色平绒的帽子上缀着一颗珍珠,还绣着白色花卉。不知她后来死后入敛的时候是否真的穿上了那一套衣服。
外婆天井西墙的那一边住着孙姓的“大户人家”。说是大户倒不是因为他们有什么万贯家产,孙家以前是卖烧饼的,日子过得很清贫,七十年代还用着油灯。说孙家是大户是指孙家的三个儿子都住在那个不大的院子里,兄弟之间又不融洽,常有争吵发生。紧挨外婆家天井的西墙长着一株硕大的玫瑰色月季。墙的那一边有一棵碗口粗的杨柳树,后来因常有毛毛虫的刺蛰人,孙家的老三就白说白话地将两根大树杆给锯了,留下一个粗大的丫字型树干,从外婆院子的西墙往外看,只能看到一个大大的V字。每年春天,树杆的开杈处会长出一些新绿,但终究没有形成原来的气候。有**清早,孙家的院子里响起了一片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后来才知道是孙家老二的乡下媳妇吊死在那棵树杆上了。外公外婆不许我们出去看,说是吊死的人很可怕的,但越过西墙头,那根套在树杈上索命的绳子我却看得十分清楚,下面好像重重地坠着一件东西。当时孙二媳妇还在那挂着,说是要等到治保主任和派出所民警来了才能取下。孙二媳妇为什么自寻短见到现在还是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