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换出了问题,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金种觉得自己是有干系的。原想着坐山观虎斗,不料“虎”发起威来是骇人的。他上去拉住自良一只胳膊说:“自良哥,后退一步天地宽,你听我说。” 自良说:“你松手,你算老几!”胳膊一挥,把金种甩开了,另一只胳膊也从娘的怀里抽了出来,一头冲出门外,大步向家里奔去。赵大婶对金种说:“金种,快去叫杜建春!”赵大婶捣着小脚在后面追自良,说:“自良,自良。你不敢瞎胡闹啊,娘求求你!娘求你了,还不行吗!”
说话自良已冲进洞房里,自良没有胡闹。他见杨纪英在床边靠着,目光变得柔和起来,攥紧的拳头也松开了,说:“杨纪英,你来了!”杨纪英一见赵自良,不由地往床头挪了挪,顿时警惕起来,叫了一声大哥。自良说:“我不是你大哥,你叫错了。”杨纪英说:“没错儿,我是你的兄弟媳妇,不叫你大哥叫什么!我跟自民在公社办了登记手续,天地也拜过了。” 自良说:“我没同意,那不算,要拜,只能咱俩拜。”说着他的双手有些搓,有些跃跃欲试。这时,赵大婶已经追到新房里,杨家桥来的送亲的人,还有在灶屋忙活的赵自民,都到新房里来了。他们把自良和杨纪英隔开,对自良有的推,有的拉,纷纷以好言相劝的名义,让自良到外屋说话。他们表面上对自良都很客气,手上使的却是暗力,抓住哪儿,都不待松手的。特别是自民,他的手箍住了自良的一只手腕子,几乎箍进自良的肉里。弟兄俩早晚有一场较量,现在就开始较量也可以。自良感觉到了他们施加给他的暗力,他不干了,暴跳起来,喊道:“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你们都是骗子,都是反党分子,都是**敌人!我要与你们斗争到底,不取得胜利誓不罢休!”自民箍住了他的手腕子,他就用脚踢自民的腿。他的另一只手从另一个人手里挣脱出来了,冲自民的脸就是一拳。会打的,打十下,不会打的,打一下。自良属于不会打的,只一下,就把自民的鼻子打出了血。鼻子出了血的自民仍不放开自良,把自良从新房里拉出来了,他绝不允许自良再回到新房。新房是他的领地,杨纪英是他的老婆,他要保护自己的领地和老婆,流点血算什么!自民要把自良的另一只手也捉住,自良舞扎着,不让他捉到。蛮子见血不敢打,侉子见血打得欢。不知自良是蛮子还是侉子,见自民流了血,他仍不住手,那只挣脱的手往桌面上横着一扫,把茶瓶茶碗都扫落在地上。茶碗全碎,茶瓶落地时发出砰地一声炸响。这就是老实人,老实人一发怒就是这样的状态。俗话说蔫人出豹子,赵自良变成豹子了,而且还是一只公豹子,而且而且还是一只与赵自民争夺交配权的公豹子,这样的公豹子谁挡得住。
庄里的****、政治一把手杜建春赶到赵家时,自良正手持锛镢,锛杨纪英的箱子,只一下,就把箱盖子锛开了,露出了白色的木茬子。杜建春喝道:“住手,不许胡闹!再胡闹我让基干民兵把你捆起来,专你个小舅子的政!”
自良愣了一下,举起锛镢,向杜建春锛去。不得了啦!赵自良真是了昏了头了,真是混了眼了,他竟然要犯上,他竟然要杀人。须知自良的锛镢钢口很好,很锋利,锛在原木的树疤上,噌地一下就把树疤锛掉了。这样的锛镢若锛在杜建春的天灵盖上,肯定会给杜建春的头开瓢。若锛在杜建春的后脖梗子上,杜建春肯定人头落地,一点秧子都不会扯。
杜建春不会让赵自良锛到,敌进我退,他拔腿就跑。赵自良举着锛镢在后面追。不好啦!地主羔子要杀队长啦!**敌人要翻天啦!快去保卫队长吧!听到喊声,社员们纷纷向庄子**跑去。下午的上工铃还没打,社员们都还在家里歇晌。听到有人杀人的消息,他们比听到上工的铃声态度要积极得多。工天天都有得上,杀人的事毕竟很难看到。杜建春家的黄狗也跑来了,在关键时刻,在紧急关头,黄狗没有经受住考验,表现不是很好,它跑得比杜建春还快。它叫了,不过虚张声势,做做样子而已。杜建春见队部的门开着,他一头钻进队部里去了。黄狗只认识旧路,只知往家里跑。杜建春知道条条大路通北京,他就近钻进了队部。队部是杜建春经常召集会议和讲话的地方,也可以说是他的办公室和根据地。杜建春一进队部,反身就把两扇木门关上了,并快速插上了门闩。进了“根据地”,杜建春不怕了,**敌人再疯狂,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红了眼的赵自良没有罢休,举起锛镢朝队部的门上锛去,把木门锛得砰砰的。看样子他要一直锛下去,直到把木门锛破,锛出洞子为止。
社员来了一大片,他们有的喊:“别让他再锛了,等他把门锛烂,队长就危险了!”有的喊:“打死他!”还有的喊:“快去拿枪,用枪崩他个舅子!”他们喊归喊,却没人上前制止赵自良的锛门行动。末了,还是赵自民和赵大婶冲上前去,鼻孔里塞着白棉花的赵自民抱住赵自良的后腰,一下子把赵自良摔趴在地,赵大婶趁机把赵自良手中的锛镢抽走了。这时社员们才围了上来,七手八脚把赵自良摁住。赵自良不服,在喊口号。有人把他的嘴摁在地上,摁得他嘴啃泥,他使劲侧过脸还在喊。他喊得声音很大,有些声嘶力竭。他喊的是:“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这有些可笑。活狗日的,你想模仿电影上英雄就义的革命烈士呢!你个地主羔子,你有什么资格喊毛主席万岁!一个基干民兵,就近捡起一个土坷垃头,一下塞进赵自良嘴里,并把赵自良的嘴捂住,赵自良喊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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