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姑娘
忠诚,就忠诚自己的土壤:
追求,就追求自己的理想。
——引自友人的诗
这是一曲振奋人心的搏斗之歌。它的主旋律,就是
祖国的荣誉高于一切!
人们把体育比喻为一个民族精神的橱窗。那么.就
让我们打开中国女排这个小小的窗口,看一看我们中华
民族应有的精神风貌吧!
圣保罗黎明的灯光
南美洲,巴西的繁华都市圣保罗。公元一千九百七十七年夏末,午夜之后。
光怪陆离的霓虹灯还在疲惫不堪地闪耀着,车水马龙的街衢却已经空寂无人。坐落在闹市街头的A旅馆的灯火已经熄灭,一扇扇古老的百叶窗静静地垂挂着。从世界各地来参加**届世界青年排球锦标赛的青年男女们在这儿下榻。
在一个房间里,古朴的百叶窗和深红色的窗帘把宽大的玻璃窗遮盖得严严实实,华丽的吊灯也已关熄,只有那一座台灯在散发着柔和的淡黄色的微光。两张素洁的单人床相距咫尺。周晓兰和韩晓华的眼睛已经闭上了,看样子已经进入梦乡了,其实,她们的思绪却像潮水一样起伏着。
晓兰轻轻地翻了个身。
晓华的眼睛睁开了:“晓兰,你睡不着?”
“嗯!你呢?”
两位姑娘把身子往对方挪了挪,脸冲着脸,几乎闻得着对方温热的鼻息。
晓兰是个秀美、文静而又沉稳的姑娘。她扬了扬修长的眉毛,感慨道:“明天,就是我们搏的时候了。”
晓华也感慨起来:“是啊,也许,咱们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一次搏的机会呢!”
“睡吧!”她们又互相提醒着。
重新闭上眼睛,合上嘴唇,不再吭气,并在心里一个劲地叮嘱自己:“睡吧!睡吧!别想了!”但是,,理智还是经不住感情波涛的猛烈冲击。
晓兰的那对明净的眸子又在闪动了。她想,索性睁开眼睛,也许可以把那些滚滚奔来的思绪赶跑。她看见,那雪白的房顶竟然变成了一幅宽大洁白的银幕,映现出几个月前在香港预选赛中发生的情景:沸腾的九龙伊丽莎白体育馆,赢了球而狂抱一团的南朝鲜女选手,失望而去的港澳观众,伤心哭泣的中国姑娘……
那一双双哭红了的眼睛啊!
干吗要回忆这些伤心事?晓兰又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但等她再一次睁开眼睛时,房顶上又映现出两行赫然醒目的阿拉伯数目字:0:3,0:3。
这两个。比三,正是她们在香港预选赛中输给南朝鲜青年女排的不光彩的记录。耻辱啊,这真是一个奇耻大辱!
不过,她清晰地记得,当时她没有哭。不是她不想哭,她真恨不得嚎啕大哭一场。实际上,酸楚的、悔恨的泪水,已经涌到眼眶里了,她咬着嘴唇,硬是把它憋回去了。当时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好汉流血不流泪。哭,是永远也哭不赢的,圣保罗决赛时再见吧!”兴许正是这股不服输的炽热的火焰,把伤心的泪水给烧干了吧!
现在,她就躺在圣保罗闹市区的旅馆里。她们的对手——南朝鲜青年女排就住在离她们不远的房间里。明天晚上,不,应该说是今天晚上了,离此刻只有十多个钟头,她们等待了一百多个日日夜夜的激战,就要打响了。
“她们会不会也睡不着呢?”晓兰又禁不住开口了。
晓兰说的“她们”,是指三位队友:湖北姑娘周俊芬、广西姑娘温美玲和浙江姑娘林辉。
晓华翻身坐了起来,说:“打个电话试试,如果她们也睡不着,干脆把她们叫来,再一道合计合计。”一边说,一边已经拿起电话听筒,轻轻地拨动了电话号码。
“喂,睡着了吗?睡不着?那就到我们屋来一趟吧!悄声点,不要惊动指导……”
周俊芬、温美玲和林辉,蹑手蹑脚地穿过寂静的走廊,来到晓兰、+晓华的卧室。
两张单人床已经并到一块儿。五位中国姑娘趴卧在这张“大床”上,脑袋凑拢在一起。说来也真巧,这五位姑娘都诞生在一九五七年,眼下刚满二十岁。山东���娘晓华是共产党员,其他四位姑娘当时都是共青团员。二十岁,正是贪睡的年龄呀!
“南朝鲜二传好,但我们个儿高,网上比她们强。”
“她们上半年赢了我们,有点轻敌;而我们憋了一肚子气,赢球心切,斗志旺。”
“从实力看,她们还是比我们稍强一点。不过拼起来,就难说了。”
她们把自己和对方的长处、短处,都摆了个够,又互相叮嘱了一番,鼓励了一番,*后,达成了一个不成文的“秘密协议”:如果输了球,谁也不许哭鼻子;赢了球嘛,可以痛痛快快地哭。
谈呀,聊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晨四点多钟了。这时,她们才意识到自己是彻夜未眠!在临赛的前夜,这是**不许可的。如果此事让领队、指导知道了,挨一顿狠赳是肯定的。
韩晓华毕竟老成一些,已经想到这一点了。她对大伙说:“一旦露了馅,我是队长,我来做检讨。”
晓兰是个挺有心眼的姑娘。她说:“会是在咱们房里开的,要检讨,咱们俩一道写。”
其他三位姑娘发急了,说:“要写检讨,就咱们五个人一道写。”
晓华挺幽默地感叹道:“只要赢了球,。写检讨心里也痛快呀!”
此刻,太阳还没有把黎明的曙光洒向大地,可以躺下来美美地睡上一小觉。晓华和晓兰没有把床再分开,关熄了台灯,紧挨在一块儿,闭上眼,就沉沉入睡了。尽管过不了一会儿,街上就开始喧腾,但那些嘈杂的刺耳的声响并没有把她们惊醒。她们实在太困倦了。让她们安安静静地睡吧,哪怕多睡上几分钟也好。
趁她们熟睡之机,让我们来回叙一下能把眼泪憋回去的这位姑娘的一些往事!……
一九七。年春天,太行山区:启明星吐射着清冷的银光,山野笼罩着月色。一位十二三岁的瘦高少女,背着草绿色的书包,神色惶惶地行走在山野小路上。她每天都顶着月色从山村出发,翻越两座荒山秃岭,步行二十多里,赶到公社小学上课。傍晚,又步行二十多里,沐浴着苍茫的暮色,从公社小镇返回荒僻的山村。在那个“读书无用”的年代里,村上除了她之外,没有一个女孩子读书。男孩子上学的倒有几个,但他们走得快,这位刚从大城市来的少女赶不上他们。所以,朝朝暮暮,她总是只身孤影。
这是一个冬天的雪夜。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着山野。放学后,她踏着积雪,爬上了一道山坡。天已黑咕隆咚的,她偶尔一抬头,看到山岭上闪亮着两团淡淡的绿光。那是什么光呀?在夏夜,山野里有飞动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亮着忽明忽暗的绿光。密集的地方,简直可以形成一片绿色的灯海。可是,那两团淡绿色的光,比萤火虫的小小绿光要大得多,况且,现在也不是夏季呀!乡亲们给她讲过鬼火的传闻。难道她真的碰到鬼火了吗?不过,她并不相信人间真的有鬼,自然也不相信有鬼火了。那是什么光呢?她又往雪坡上走了几步,那两团绿色的光盯着她,一动也不动,使人觉得阴森可怕。这位从小在上海姥姥家长大的城市少女的心颤抖了,连她自己都听见心儿“怦怦”的跳动声,脚也迈不动步了,开始哆嗦起来。她想起来了,乡亲们说过,这山野里有狼。没有错,那一定是狼的两只凶恶的眼睛!
狼是会吃人的动物!在幼儿园里,她就听阿姨们讲过大灰狼的故事。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白雪茫茫的冬夜,在这荒山野岭上,孤身一人碰见它!她几乎要被吓得瘫软了,身子紧靠在山崖上,连气也不敢喘。她摸索着躲进了附近山崖上牧羊人避风躲雨的土洞。
她就是周晓兰。她是随父母亲到山村落户的。妈妈是一位医生,毕业于上海医学院。爸爸是一位工程师。他们本来都在太原一家工厂里工作,如今“臭老九”不吃香,被“下放”到山村来“脱胎换骨”。不过,这两位“老九”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有点知识,宁肯狠狠心,让她每天步行四五十里山路上学读书。
雪,仍然无声无息地飘洒着,山野里万籁俱寂。晓兰蜷缩在山洞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想,不能老这么躲着,家里人不知急成什么样子了。她大着胆子探头看了一眼,外面只有飘舞的雪花,绿色的光团不见了。可恶的狼呀,你是走开了,还是躲藏起来了呢?她不知道。她要回家,否则妈妈会急死的。她将身子探出洞外,又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动静。她哆哆嗦嗦地挪动步子,向山坡上走去。开始是慢慢地走,后来就快步走,*后是深一脚浅一脚地飞跑起来。她听见后面有嚓嚓的响声,仿佛那只狼追赶着她似的。其实,那是她自己的脚踩踏雪地发出的声响呀!可那时,她分辨不出来,只顾跑,跑呀跑,一直跑回村里。
离家老远,她就看见那间干打垒小屋里亮着昏黄的灯光,听见从屋里传出来的说话声……她还是跑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跑着。推开门,她带着一身雪和一身寒气,一头扑到妈妈怀里,忍不住地哭了起来,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委屈。
这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钟了。
“晓兰,怎么啦?”妈妈忧心如焚地望着女儿。
晓兰隐瞒了路上发生的一切,哽咽着只说了一句话:“下雪天,路难走。睡吧,妈妈,我累了!”她知道,如果把真情实况说出来,妈妈、爸爸就会不让她去上学的。
几天之后,晓兰才把那天晚上的险遇,如实地告诉爸爸、妈妈。不过,她对妈妈说:“乡亲们说,狼怕打腿。我以后带上一根棍,就不怕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