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
如果用这样的标准来衡量一下张岱,就将发现,他*突出的特点还是写作上的才能,他的主要成就也正在这里。他的学问并不怎样了不得,就文化素养来说,大约也不过是封建社会中等文士的水平;不过他的兴趣是很广泛的,平时非常注意社会上的各种人物、动态、人民生活、风俗习惯,以至食物、蔬果等许多方面,而且有加以欣赏、纪录的兴趣与勇气。这许多,往往正是旧时代的正宗文士所不屑一顾的。说到“识”,恐怕要算*差。只是在生活态度、美学思想等方面多少突破了封建文化的某些习惯势力。至于他的主导思想还不能不是传统的。三百年前发生的那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变化,那一次猛烈的冲击,确曾给像张岱这样的封建知识分子以巨大的震撼,但到底未能给他带来怎样根本性的改变。
张岱出生于一个封建社会的“世家”。看他所写的“家传”,在官僚地主群中,张家还算不得是*阔气的,但他到底是世家子弟,是一位大少爷。他的曾祖张元忭是隆庆辛未科的状元。我曾得到过他所作的《不二斋文��》,不曾细读,只记得前面附有一张小像,是穿了官服的一个精瘦的老头儿。不知怎的,我总想张宗子一定也是这模样。张岱写过一篇《自为墓志铭》,非常坦率地承认他“少为纨祷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桔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这简直是极**地勾勒出了醉生梦死地生活在那个封建末世的一切地主**大少爷的形象和他们的精神世界,可以作为我们了解这批**寄生虫的一把有用的钥匙。曾经作过如此坦率自白的人,在晚明,我还没有看到过第二个。
他的这些“生活经验”,全部写在他的两部**的回忆录中了——《(陶庵)梦忆》与《西湖梦寻》。在五十四年前,《梦忆》就曾由俞平伯先生重印,是为“朴社重刊”本,根据的大约是伍崇曜的丛书本,是据乾隆甲寅仁和王文诰刻本重雕的。这原本我在傅惜华家中曾见到过,好像也流传得非常少了。我后来得到的则是道光二年王文诰重刻巾箱本,却也刻得很精。在
二十八年之后,王氏又重刻此书,可以看出他对《梦忆》的赏识与珍重。
《梦忆》的主要内容,也就是张岱在《自为墓志铭》中所说的那些内容,是一个地主**大少爷的“忏悔录”。它的价值所在,是给后世的读者留下了晚明社会生活一个侧面的真实而生动的速写、纪录。这无论是《武林旧事》,还是《东京梦华录》都无法与之相比的。张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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