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字“颦颦”,名号“潇湘妃子”。她是贾敏与姑苏才子林如海的女儿。因母亲去世,又无亲生兄弟姊妹,外祖母怜其孤独,接来荣国府抚养。自红楼传世以来,黛玉的美貌和丽质、才情和诗章、迷离和空灵……引来众多红学大师和红迷朋友倾情写尽诗文数万。有太多的人为她的悲剧命运洒泪,有太多的人为她的艺术魅力心醉。但笔者认为,黛玉的悲剧命运,更多的是一种因性格而生成的主观感受,其人生际遇却不乏幸运幸福之处。
遇神瑛、化女体、准还泪,未临人间已三幸。人们常用“三生有幸”来形容极为难得的好机遇。林黛玉“脱胎”于离恨天上一棵绛珠仙草,她的前生出奇地走运,竟然实现了“一生三幸”:一是有幸遇到神瑛。三生石畔纤纤细草,数目何止千万,唯独这一棵能够得到神瑛侍者眷顾,每日精心施以甘露,“始得久延岁月”。二是有幸幻化人形。在仙界,这棵原本普通的绛珠仙草受天地精华,得雨露滋养,“遂脱了草木之胎,幻化人形,仅仅修成女体”。三是有幸下凡还泪。既受雨露之恩,于是打算随神瑛侍者下凡游历人间,“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与他”,以报灌溉之德。警幻仙子深感其情,欣然“准奏”。
正是因为前生有了这样的三幸奇缘,黛玉的美丽才会如此不同凡响。用凤姐儿的话说就是:“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才算见了!”尤其在宝玉眼里,这袅袅婷婷的女儿风范和神韵更是无人**,于是便有了“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这样的痴想。
有推断、有自语、有旁证,青梅竹马四五年。由于整部红楼“批阅十载,增删五次”,宝黛二人天真无邪玩耍游戏的踪迹已然全失,但这一事实在通篇中还是有所闪现。首查推断。据青年诗人芦哲峰先生推断(详见《醉爱红楼》),林黛玉是6岁进的贾府(第3回),这时宝玉是7岁。宝钗比黛玉大两岁,到宝钗13岁进京时(第4回),黛玉应该是11岁。由此可知,在宝钗到来之前,“二玉”在一起已经有四五年的光景了。这段时间里,两人间的亲密友爱,“也较别人不同,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止同息,真是言和意顺,似漆如胶。”再听自语。第28回,宝玉叹道:“嗳!当初姑娘来了,哪不是我陪着玩笑?凭我心爱的,姑娘要就拿去,我爱吃的,听见姑娘也爱吃,连忙收拾得干干净净收着。一个桌子上吃饭,一个床儿上睡觉……我想着姊妹们从小儿长大,亲也罢,热也罢,和气到了儿,才见得比人好……”三取旁证。第27回,宝钗到潇湘馆找黛玉,忽然抬头见宝玉进去了,便站住低头暗想:“宝玉和林黛玉是从小儿一处长大,他兄妹间多有不避嫌疑之处,嘲笑不忌,喜怒无常……”于是赶忙抽身回来。第74回抄检大观园时,“特别工���组”在黛玉的丫鬟紫娟房中搜检出好多男人的饰物,凤姐儿解释说:“宝玉和她们从小就在一处混了几年,这自然是宝玉的旧东西……”
综合以上三点,宝黛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应该是确信无疑了。在宝钗到来之前,她与宝玉同息同坐的童年,应该在彼此的内心丰藏了无限的回忆和快乐!
玉生香、品书香、葬花香,少年斟情心相印。宝黛爱情世称“千古绝唱”。在同这位怡红公子恋爱的过程中,黛玉同宝玉一道,同建共享了一段“香魂萦绕,柔情密布,花榭纷飞”的蜜意欢歌。静日玉生香。这是宝黛爱情的温馨序曲。第19回,宝玉来到黛玉房间,与她对面共枕歪躺在床上;黛玉亲自动手擦净宝玉脸上的红胭脂;宝玉闻见黛玉袖中发出的幽香,一把拉过来要看个究竟;为阻止黛玉关于“冷香…‘金玉”的挖苦,宝玉孩子般伸手痒挠黛玉,逼得她连说“好哥哥,我可不敢了”。再后来,宝玉像个天才的童话家,用黛玉的名字杜撰出扬州黛山林子洞小耗子偷香芋的故事。在“玉生香”里,黛玉一连叫了几次“好哥哥”。这时的宝黛朦朦胧胧地、莫名其妙又极其强烈地喜欢对方,像吸铁石一样互相吸引,“其情在有无之间,亦黛玉一生中*为欢畅无愁之时……”幽会品书香,这是宝黛爱情的曼妙华章。第23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黛玉担着花锄走过来,追问宝玉“慌的藏之不迭,到底在看什么书”。宝玉瞒混不过,只得以实相告。黛玉“接书来瞧,从头看去,越看越爱,不顿饭时,已看了好几出了。但觉词句警人,馀香满口。一面看了,只管出神,心里还默默记诵”。宝玉引用书中词句试探,直弄得黛玉“不觉带腮连耳的通红了”,并声称要告诉舅舅舅母去。宝玉着了急,“好妹妹”“驮大碑”的大通告饶,直到黛玉“扑哧”一声笑了。这时的宝黛情深意浓、日渐升温的热恋,通过一部共读的《西厢记》,达到了进一步的相知相融!飞燕葬花香,这是宝黛爱情的灵犀情愫。第27回,黛玉临晚探问宝玉未得入门,于是因误会而伤情,又赶上第二天祭饯花神,因此就有了那首自悲自怜的《葬花吟》。对于惯将生活诗化的黛玉而言,诗魂总是时刻相随的。从一定意义上讲,正是前述美丽的“单方误会”,才使她有幸斩获了这首唯美的传世悲辞。此外,宝玉听到黛玉的悲吟,完全源自一种神秘的心灵感应。身处异地的宝玉,是在没有任何外来信息的情况下,与黛玉不约而同前去葬花的。更深层次上,当宝玉在山坡上听到“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的词句时,“不觉恸倒山坡上,怀里兜的落花撒了一地”。他与黛玉人未谋面,却用行动对词句进行了注解。除了真心厮守的默契恋人,这种“通神”的心有灵犀绝难再现。
如果说,宝黛的恋情在“静日玉生香”时尚需肌体的接触,在“幽会品书香”时还要《西厢记》做媒介,那么,到了“飞燕泣残红”时,则完全拥有了贴心恋人间那种超越时空的心灵感应。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