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
纪弦少年时代居住在扬州,后来去了台湾,又后来去了美国。他写了很
多诗,被说成是现代主义。不管哪种主义,他的诗里有乡愁,用他自己的诗
句说,就是充满了“如烟的怀念”。他的乡愁,是双层意义上的:一是在异
乡对于故乡的眷恋,二是在都会里对于田园的眷恋。上面那段诗,接下来写
的是**绮糜的都会生活,很像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现在的江南,一座城
市连着一座城市,一个接一个流光溢彩的夜晚。从前的江南,也是这样的。
我们从古人的诗词小说戏曲里,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笙歌燕舞的夜晚,在扬州
、杭州、南京、苏州、无锡、镇江……到处是一样的欲望和欢场故事。现在
呢,有着一样的法国梧桐树,一样的弄堂,一样的房子,一样的流水,那不
一样的是什么呢?每座城市有着自己的纹路和气息。必得在那里的日常里浸
泡很久,才能体味到她空气里漂浮着的那种****的气息。如何进入江南
的城市?从前一定是坐着船,或者走路。现在呢,铁路线把江南的城市葡萄
串一样串了起来。我们已经习惯于从火车站,还有汽车站、飞机场,走出来
,再钻进汽车,一路穿过大同小异的街道,在全世界都一样的广告画的丛林
里,直奔目的地。然后,在接下来的数天,我们在各个旅游点(江南的城市
个个都是旅游城市,以各种历史与自然的资源招徕游客)奔波,然后,回家
。对许多人说你已经去过杭州了、去过南京了、去过苏州了,你想说说你见
到的,��有什么可以说的呢?所有的旅游指南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只不过
根据指南去引证一下而已。于是,你在想象,从前的苏东坡是如何进入杭州
的呢?柳永又是如何在杭州城里穿行呢?马可波罗又是在什么时间以什么样的
方式与杭州相遇?在眼花缭乱的形形色色里,我们如何越过喧哗,倾听到这
些城市寂静的声音呢?如何在旅游景点之外漫游,感触到这些城市中江南的
底色呢?我已经很多次地在不同的季节到过南京、杭州、扬州、苏州、无锡
、绍兴这些城市,有时是坐火车,有时是坐汽车,有时是飞机,住过这些城
市里各种旅店或豪华酒店,有过漫长的游荡。然而,不知为什么,一直到现
在,仍然觉得没有真正到达过这些城市,有一种致命的迷雾一样的身世,吸
引着我不断地旧地重游。每一次的重游,我都在构想着这座城市或那座城市
特有的情节和悬念,然后,沿着某些可见的线索,试图让情节找到转折并*
终有一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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